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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顶层,只见一个虚幻的身影在钢琴前弹奏。
钢琴声在第三十六小节突然断弦。我叼着草莓蛋糕叉子,看着琴键上腾起的青白色雾气凝聚成少女模样。她今天换上了深蓝色水手服,发间凝结的冰晶比往日更密集。
"这是第七次了。"幽灵少女浮坐在半空,及膝袜上的蝴蝶结缎带无风自动,"活人不该踏足黄昏的边界。"解决完林夕雨这个杂鱼学妹后,我在顶楼的废旧音乐教室发现了奇怪的幽灵少女。
我故意把奶油蹭在琴凳上:"可是你每次都准时出现啊。"指尖勾着手腕上叮当作响的镜面手链,金色的阳光穿过破碎的彩绘玻璃,在谱架上折射出星星形状的光斑。这是从黑客大姐姐求来的小玩意,能照见灵体真实形态。
幽灵少女的耳尖突然泛起淡粉色,她慌张地去捂那些跳动的光斑,裙摆扫过琴键发出不和谐音。我趁机把冷藏箱推到钢琴边,掀开盖子的瞬间,草莓的甜香裹着寒气漫过褪色的五线谱。
"今天的是三层慕斯款哦。"我晃了晃裹着绷带的右手,昨天翻墙时被铁丝划破的伤口已经结痂,"看在我这么拼命的份上,至少尝一口?"
凝结在空中的手指微微蜷缩。幽灵少女的脖颈绷出优美的弧线,像准备俯冲的天鹅。她总是这样,明明视线已经黏在蛋糕上,还要维持着拒人千里的姿态。我舀起最顶端的酒渍草莓,看着殷红汁水顺着银匙滴落,在陈年柚木地板上绽开血珠似的圆点。
"会消失的。"她突然开口,声音比融化的雪水更冷,"所有东西都会消失。"
我故意把蛋糕举高:"所以才要趁现在多吃点啊!"奶油突然蹭到鼻尖,凉丝丝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喷嚏。再抬头时,发现幽灵少女的嘴角抽动了一下——那绝对是笑意,虽然转瞬即逝。
暮色开始渗透窗棂时,她终于飘到琴凳另一端。我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道灼伤般的焦痕,颜色比上周更深了。当她把蛋糕送入口中的瞬间,整个音乐教室突然震动起来,墙上的画像哗啦啦翻卷成灰烬。
"喂!你的手..."我抓住她正在透明化的手腕,创可贴从口袋滑落。那是印着小熊图案的儿童款,此刻却发出淡金色微光。幽灵少女触电般想抽回手,但创可贴已经自动包裹住她的伤痕。
她盯着手腕看了足足三分钟,忽然解开领口的缎带,露出锁骨下方同样的焦痕。我这才发现那些伤痕排列成奇特的音符形状,随着呼吸明暗闪烁。
"要听吗?"她指尖拂过中央C键,语气带着一丝欢快,"真正的《致消失之物》。"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蛋糕上的蜡烛突然全部燃起,火光中浮现出无数记忆碎片。我看到穿着不同校服的少女们来来往往,每个人都在钢琴前留下过白色的花束。但那些影像就像浸水的油画,所有面孔都模糊成苍白的雾气。
幽灵少女的眼泪落在琴键上变成冰珠,我鬼使神差地凑过去舔了一口。比想象中甜美,带着海盐又像有焦糖的味道。她僵住的样子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古典玩偶,我趁机把最后一块蛋糕塞进她嘴里。
"下周有新款的草莓蛋糕哦。"我晃着空掉的冷藏箱走向楼梯,暮色在身后编织成金色的海洋,"要是迟到的话,我就把奶油涂在你的乐谱上。"
花瓣穿过她半透明的身体落在琴盖,我突然想起音乐教室没有镜子。但转身时分明看到,那些飘落的花瓣都在她脚边投射出小小的阴影。
再次踏入音乐教室时,樱花慕斯正在以违反物理法则的方式生长。淡粉色的奶油从冷藏箱边缘溢出,像拥有生命的菌丝般爬上钢琴脚架,在木质纹理间绽放出半透明的重瓣花朵。
幽灵少女的脚下在渗出血色。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出现除珍珠白之外的色彩。那些猩红纹路从她小腿肚向上蔓延,在膝盖处形成玫瑰状的淤痕。她依然在弹奏《致消失之物》,但音符落地就会化作黑蛾,啃食着空气中漂浮的蛋糕碎屑。
"停手!"我扑过去按住琴键,掌心传来灼烧的痛感。那些黑蛾突然调转方向,将我书包上的镜面手链撞得叮当乱响,"你的伤痕...创可贴呢?"
她锁骨下的音符形焦痕正在渗血,小熊创可贴不知何时被揭下,此刻正粘在低音谱号雕刻的琴腿上。我这才注意到音乐教室的异常——所有镜面物体都蒙着层灰绿色霉斑,连我手链的折射光都变成了浑浊的暗黄色。
幽灵少女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寒意顺着血管直窜心脏。她的瞳孔裂变成万花筒般的几何图形,声音里夹杂着玻璃碎裂的脆响:"时之容器开始腐朽了。"
冷藏箱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樱花慕斯表面浮现出人脸形状的凸起,那些五官分明是过去七日里被我投喂过的幽灵少女。我突然意识到,每次她吃下的蛋糕都会在冷藏箱里留下镜像,而现在这些记忆正在反噬宿主。
黑蛾群聚成旋涡将我们包围,翅膀上的磷粉灼烧出焦糊味。幽灵少女的及膝袜已经被染成暗红,她撕下裙摆缠住我渗血的手掌:"人类,现在逃还来得及。"
"开什么玩笑!"我扯断镜面手链砸向钢琴,彩绘玻璃透进的夕阳突然被聚焦成光剑,将黑蛾旋涡劈开缺口。趁这间隙,我抠下琴键缝隙里的小熊创可贴,连同口袋里最后一块草莓硬糖拍在她渗血的锁骨上。
不可思议的共鸣声在空气中炸开。创可贴上的小熊图案睁开翡翠色眼睛,糖块融化成的琥珀色液体渗入焦痕。幽灵少女发出幼猫般的呜咽,那些血色纹路开始逆向流动,最终在她脚踝处凝结成樱花形状的烙印。
冷藏箱的异变停止了。腐烂的慕斯蛋糕重新变得新鲜,霉斑从镜面手链上簌簌脱落。幽灵少女跌坐在琴凳上,裙摆褪回纯净的雪白,只是发间多了片永不凋零的樱瓣。
"为什么做到这种程度?"她抚摸着锁骨下已经淡化的伤痕,那里现在贴着闪闪发光的糖果创可贴。
我把最后半块草莓蛋糕推过去:"因为你说过所有东西都会消失啊。"奶油突然自发地塑形成皇冠形状,稳稳落在她头顶,"但在消失之前,我们可以创造更多存在过的证据。"
变得温柔起来。她小口啃食蛋糕的样子让我想起雨后舔舐露珠的麻雀,那些曾令人畏惧的寒意,此刻化作细雪飘落在我们相触的肩头。当最后一个音符沉入黄昏,音乐教室的破窗突然涌入成群的蓝闪蝶,它们翅膀上的磷粉在空气中书写着古老的乐谱。
"要跳舞吗?"幽灵少女的皮鞋跟轻轻叩响地板,裂痕中钻出嫩绿的常春藤,"在灵界与人间的夹缝里,这支舞能稳固我们的契约。"
我故意踩到她透明的裙摆:"先说好,我可不会跳华尔兹。"
她勾住我缠着绷带的手指,寒意与体温在掌心交汇:"跟着光的轨迹就好。"那些蓝闪蝶突然聚集成星环,将我们笼罩在流动的光河里。每一步都会在地板绽开樱花,每处旋转都在空中留下草莓香气的尾迹。
当午夜的钟声透过时空裂缝传来时,我们发现彼此的手腕上多了一圈樱花与齿轮交织的印记。幽灵少女的耳尖又泛起珍珠色,这次她没有躲避我戏谑的目光。
"下周..."她将融化的草莓奶油点在鼻尖,"我要吃朗姆酒提拉米苏。"
我笑着把剩下的创可贴塞进她钢琴凳的暗格,那里已经收集着七日来的蛋糕叉和糖纸。离开时月光正好穿过她的身体,在地面投射出两个依偎的影子——一个是我的,另一个属于正在哼唱新曲调的幽灵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