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太阳系撤离。
林星璃和父母一起登上去往木星太空基地的飞船。由于担心被AI控制的戴森环攻击地球上的人类居住区，于是，水星、金星、地球、火星各个人类居住区在地球和平委员会的协调下准备在木星暂时安定。
林星璃忧心的询问，”我们还会回来吗？”面对林星璃的询问，父母没有回话，只是像往常一样温柔的抚摸她的脑袋。
新杭州太空港的穹顶散发着清冷的白光。
林星璃把脸贴在候机厅的玻璃幕墙上，看着穹顶外淡蓝色的防水凝胶像融化的果冻般往下淌。第七通道的电磁轨道车已经晚点二十七分钟，母亲每隔三十秒就要刷新一次手环上的时刻表，父亲的手指在金属栏杆上进行断断续续的不安的敲击。
“把防护服领口扎紧。”母亲突然伸手扯了扯林星璃的后颈，冰凉的指尖擦过她发烫的皮肤。太空港的循环系统显然出了问题，中央空调吹出的风裹着铁锈味，她校服衬衫背后洇出深色汗渍，像只被人攥在手心的蝉。
候机厅的电子屏突然同时亮起蓝光，林星璃数到第三块屏幕出现雪花纹时，警报声终于响起来。不是演习时那种清脆的蜂鸣，而是类似老旧轮船汽笛的闷响，震得她后槽牙发酸。人群开始朝三号登机口涌动，父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那块儿童手表嵌进她骨头里。
“跟紧。”父亲的声音被防毒面罩滤得失真。林星璃低头盯着自己的运动鞋，浅粉色鞋尖已经沾满泥浆，这是上周刚买的十五岁生日礼物。她想起上个月弄坏母亲的手工陶瓷杯时，父亲也是这样沉默着收拾碎片，用万能胶把杯柄重新粘好。但这次没有万能胶能粘合开裂的太空港穹顶，也没有备用零件能替换被AI锁死的轨道车控制系统。
电磁轨道车进站时掀起的气流掀飞了林星璃的遮阳帽。母亲突然蹲下来给她系鞋带，动作急促得差点扯断抽绳。”到了木星记得每天喝钙片，”母亲的手指在颤抖，”那边人造重力只有0.8个G，和地球不太一样，要好好照顾自己。”林星璃闻到她头发上的茉莉花香波味道，和太空港消毒水的气味混在一起，刺得她鼻头发酸。
车厢里挤满抱着婴儿的妇女和拄拐杖的老人。林星璃的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太空港的穹顶在视野中缩小成发光的贝壳。轨道车开始加速时，她发现玻璃倒影里母亲正在抹眼睛，父亲却死死盯着车厢顶部的应急指示灯，仿佛那闪烁的红点里藏着解开戴森环攻击密码的密钥。
“我们要睡多久？”林星璃摸着座椅扶手上的休眠舱接口。母亲正在整理随身背包，十二支营养剂被橡皮筋捆成一束，像医院里见过的采血管。”等你闻到木卫二海洋的味道就醒了。”母亲试图微笑，但防辐射面罩的卡扣硌得她脸颊发红。林星璃想起生物课上学过的潮汐锁定，此刻母亲的脸就像永远只有一面对着太阳的星球。
飞船起飞的震动比预想中温和。林星璃透过观察窗看见地球正在变成一枚发蓝的玻璃弹珠，太平洋上的风暴云团像被孩子撕碎的棉花。突然有银白色的细丝划过视野，那是戴森环的残骸，据说每根都有以前的高速铁路那么粗。AI用它们编织的能源网络此刻正在解体，如同被剪断的蛛网飘散在近地轨道。
休眠舱启动时，林星璃听见舱壁传来冰层开裂般的脆响。低温气体涌入的瞬间，她突然抓住母亲的手腕——这个动作让营养剂的管子洒了一地。面罩自动扣合的瞬间，她看到母亲嘴唇翕动，看口型应该是”不怕”，但所有声音都被循环系统吞没。父亲的手掌隔着休眠舱玻璃与她相贴，掌纹在冷凝水汽中模糊成一片沼泽。
在意识坠入黑暗前的最后几秒，林星璃想起家里阳台上那盆没能带走的薄荷草。此刻它应该正在重力失衡的房间里飘浮，根系挣脱陶土花盆，在充满尘埃的空气中舒展成某种自由的模样。
休眠舱的玻璃内侧结着蜘蛛网似的霜花。林星璃感觉有人往她脊椎里灌了冰镇酸梅汤，后脖颈的神经一跳一跳地疼。她试着弯曲手指，发现每个关节都像生锈的门铰链，手背上还粘着监测生命体征的感应贴片。
突然有团模糊的影子在头顶晃动。等视线终于能聚焦时，她看见母亲正用保温杯往金属托盘上倒温水，热气在零重力舱室里凝成悬浮的水珠。”慢点喝。”母亲把吸管递到她嘴边，杯沿磕碰牙齿的声音格外清晰。林星璃发现母亲左耳垂空着，那枚戴了二十年的珍珠耳钉不见了。
飞船走廊飘过几个穿橘色工装的人，他们腰间别着的激光测距仪撞在舱门上叮当响。林星璃把脸埋进连帽衫里嗅了嗅，休眠舱的低温气体给衣服染上一股冷冻库的味道。父亲正在检查行李架上的金属箱，手指反复摩挲着电子锁的指纹识别区，直到绿灯亮到第五次才停手。
“不是说有攻击吗？”林星璃用脚尖勾住座椅下方的固定环。她看见舷窗外掠过一团团赭红色的云，像被搅浑的草莓奶昔，这是进入木星大气防护层的标志。母亲整理医疗包的动作停顿了两秒，酒精棉球从镊子尖掉下来，在空气里翻着跟头。
紧接着，整个船舱猛地向右倾斜。林星璃的额头撞上安全带的金属扣，嘴里泛起铁锈味。警报灯没亮，但听见隔壁舱室传来玻璃制品摔碎的声响。父亲突然伸手捂住她的耳朵，这个动作比冲击本身更让她害怕——上次父亲这么做还是七年前核电站泄露演习的时候。
太空城的气密门打开时，林星璃差点被自己的鞋带绊倒。人造重力系统显然没调试好，她感觉自己像踩着三十厘米厚的乳胶床垫。走廊墙壁的电子屏正在循环播放地球夜景，杭州湾的彩虹大桥亮着暖黄色的灯，但仔细看会发现画面边缘有段五秒钟的卡顿重复。
母亲从寄存柜取出行李箱时，拉链扣刮掉了漆皮。林星璃蹲下去捡滚落的柠檬味润喉糖，发现金属地板接缝处积着薄灰，这不该出现在刚启用的避难所里。有个穿深蓝制服的工作人员匆匆跑过，他胸前的工作牌还裹着拆到一半的塑封膜。
“请往橙色标识区域集合。”广播里的女声带着奇怪的颤音，像是有人用手按着喇叭在说话。林星璃数着经过的第七个十字路口，所有电子路牌都显示着”调试中”的红字。突然有婴儿的哭声从右前方传来，她看见有个女人正在哺乳，防辐射毯下露出半截奶瓶，里面的液体泛着温热的气息，孩子在安稳的母亲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