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就是比较贪恋温暖的被窝,等到阿纳斯塔西娅好不容易用坚强的意志逃离了床的甜蜜魔爪时,温尔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
该说不说,虽然人总是大大咧咧、幼稚至极的,但在勤快这一方面他从来没输过。
由于他们住的是民宿,并没有旅店的餐点提供,食材都是昨天回来时顺路买好的,餐具什么的也不用担心。
而且温尔的票里面包含的福利好像很好,接待处一直对他们毕恭毕敬的,连屋子里的东西都是对方匆忙换下来后,又去找人额外内置的。
一天之内就能完成这么多事情,效率可真高。
餐桌上,阿纳斯塔西娅吃得着急了点,导致被食物呛到咳嗽起来,慌乱中,她意外碰到了摆放在右手边的茶杯。
随着“啪”地一声,热气腾腾的红茶顺着碎瓷片淌了出来。
不过众人没有在乎这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们的注意都在阿纳斯塔西娅有没有被烫到,期间温尔无意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表——
八点十七。
确认完阿纳斯塔西娅安全无恙后,这件意外事故便不了了之。
......
......
......
既然依靠旅游业来发展经济的话,只靠薇多拉湖是远远不够的,因此村庄还依靠地形略微发展了其他的项目。
比如现在帕络一行人体验着的“静谧之森”便是其中之一,别看起名,事实上只不过是坐着小船看风景罢了。
不过沿途的森林很不错,加上船的周围时刻有不同种类的游鱼跟随着,倒是别有一番乐趣。
“哈哈...看起来这位小朋友很喜欢鱼呢!”掌桨老人看着阿纳斯塔西娅趴在船沿边伸手捞鱼的可爱模样,高兴地笑了起来。
年长的人似乎对小孩子有着天然的喜爱和亲近,他放下船桨,从身旁放着的工具箱里拿出一个小型的捕鱼杆,手把手指挥起阿纳斯塔西娅捞起鱼来。
“老人家,你可准备的真充足,是因为来这里体验划船的都会带着小孩子来吗?”看着面前温馨的一幕,温尔忍不住问道,“不过说实话,这儿的景色真好看,很像是吸引小孩子来玩的地方。”
“对吧对吧,我家孩子也曾经天天没事就往这儿跑,只要找不到人,那来这儿肯定一揪一个准!”
老人的笑声唤醒了林中正在休憩的飞鸟,它们从枝丫上飞向天空,霎时间发出了“哗哗”的响声。
“曾经?那您的孩子现在不来这里了吗?”
“是啊,来不了了——因为他一直就在这条河里啊...压根没离开过,又怎么算得上‘来’呢......”
枝干停止摇曳,水浪拍击着船身,其声音愈演愈烈,变得吵闹。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温尔赶紧向老人道歉,不过出于职业习惯,他还是问了一句:“孩子是怎么死的?”
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怎么能问人家这种失礼的问题啊!
老人将捕鱼杆递给阿纳斯塔西娅,让她自己去玩,自己重新拿上桨,盯着波澜起伏的水面沉默了好大一会,才缓缓说道:
“我家的孩子,是被别人害死的......
“那时候,我跟我夫人在家做好了饭,等着孩子回家吃。
“然而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孩子回来,想着这孩子该不会又玩疯了,于是便出门寻找他。
“他最喜欢来这儿捡石头玩,我们也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儿。
“结果啊......人是见着了,魂却没了——找到的时候,那孩子已经面朝下泡在水里好大一会了。
“我们赶紧叫来警察,经过初步调查,他们认为孩子是不小心滑进水里淹死的。
“但是我们都清楚得很,孩子绝对不是意外死亡的,因为他的身上都是被殴打的痕迹。
“然而那些警察避重就轻,为了省事就是一口咬死,还威胁我们要是抗议就秘密杀了我们,唉——!说白了不就是看我们没钱,好欺负!
“你们说说,世道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的孩子真的死了吗?”阿纳斯塔西娅已经玩腻了那些乱窜的小鱼,她把捕鱼网还给了老人,单纯地说着,“他不是变成小鱼正围着船游泳吗?”
听见对方无邪的话语,老人先是一愣,随后笑起来:“没错没错,那孩子啊...变成鱼儿游向更蓝的海里去了,哈哈哈哈......”
突然,他的神情开始扭曲起来,嘴中的声音也由笑声转变成了痛苦的呜咽,察觉到不对劲的众人都警觉起来。
“你怎么了?”
温尔走到他身前问道,但随后,老人的头就在温尔的面前爆了开来。
直击心灵的场面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下发生,就算是经过训练的警察也会被吓得不轻,温尔摸着对方喷在脸上的温热液体,浑身都在颤抖。
刚想喊人,嘴巴却被帕络和索缇娜不约而同地堵上了。
“现在喊人可不行呢,毕竟现在这儿只有我们几个,喊人过来只会让我们成为‘名副其实’的罪犯。”索缇娜解释道。
温尔嘴里发着“呜呜”声,他掏出口袋里放着的警察证,手舞足蹈地向她们传达着信息:自己是警察,他们会听我解释的。
“你没听见老人刚才讲的事情吗?估计这儿的人已经恨死警察了,现在说明自己的身份,恐怕他们会变得更加愤怒。”
帕络走上去查看老人爆开的脑袋,突然她发现了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小心翼翼拿起来一看,是个扭动着的小虫子。
为什么这个人的脑子里会有这种东西?
看着帕络冷静至极的模样,温尔已经怀疑谁才是真正的警察了,等到情绪稍微缓和,索缇娜才放开其捂住嘴的手。
的确,现在随意喊人只会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这点确实疏忽了。
“接下来怎么办?”帕络问索缇娜。
索缇娜的答案直接震惊了温尔:“简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调转船头回去就行,当然,尸体不要动,放在这里就好。”
“等等等等!”温尔急忙阻止她们,“先不说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回去,阿纳斯塔西娅还在这儿呢!”真是的,不知道小家伙今天会留下什么阴影,大姐头她们也太乱来了。
然而阿纳斯塔西娅终究是个不平凡的人物,面对脑浆炸裂的场面,她无动于衷,甚至走上前戳了戳老人的腿,嘴里嘟囔着:
“你怎么了?困了吗?......”
声音听起来很呆萌,但与面前的场景联系起来就变得很地狱。
这孩子的心好大......
“听索缇娜的话吧,我们回去。”
“大姐头——我知道了...”
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看到她们毫无慌乱的眼神后,温尔最后还是同意了。
返回的途中,温尔看着帕络和索缇娜站在一起的背影感叹道:大姐头和索缇娜姐,真是一对好搭档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总能感觉到她们身上的宿命感。
仔细想想,除了是葛琳洛街某家店的店长外,温尔对她们其他的方面真的是一无所知。
唉,事到如今想这些也没什么用了,与其想这些无关的,不如想想等下要怎么给村民们解释比较好——毕竟好端端的人,回来时突然脑袋就没了,这找谁说理去?
船离村庄越来越近了,每接近一分,温尔的心里就多出一分焦虑,他提议过先把尸体藏起来,等搜寻到证据再公之于众。
随后这个提议被二人否决了。
好吧好吧,今天自己的命也豁出去了,能与大姐头一起判刑,是我的荣幸!
就是......
温尔看着帕络身旁乖巧站着的阿纳斯塔西娅,眼里露出了惋惜的神情:可惜了这么小的孩子...
终于到了村庄,不过可惜的是,温尔一路上耗费脑细胞想象的情景全都没有出现,众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谁注意到这儿的情况。
这是,这么回事......
“想知道吗?”索缇娜转过身神秘地问道,紧接着又扫兴地说,“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正想询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周围突然响起了沉闷的钟声,这是广场上的大钟,现在已经中午12点整了。
索缇娜把阿纳斯塔西娅抱起来问道:“肚子饿了吗?”
对方用那瘪平的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声代替了嘴巴回答。
商量了一下,他们选定了某家餐厅去吃饭。
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但温尔的脑中一直都是老人大脑爆开的模样,胃口全都被破坏了。
“你很在意吗?”帕络问道。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自己可是警察,是维护正义的存在——这是温尔的信条——现在有人不明不白地就死了,叫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大姐头,可以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你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那个虫子是什么?”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果然不会如实回答吗?算了,既然大姐头都这么说了,再加上村民们的不在乎,先来一步一步调查吧。
温尔并不是傻了,而是他很相信大姐头——大姐头做的事一定有她的意义,大姐头绝对不会是坏人。
不过在此期间,还得先把老人家的尸体埋掉啊,不然也太可怜了。
吃完饭,阿纳斯塔西娅还想去别的地方转转,虽然有很多槽点,但温尔没有说出口。
与她们短暂地分了别,他准备去埋葬尸骨。
为了确认,他特意向村民们借了把铁锹,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拖着尸体来到了一片空地上,挖起坟来。
然而就是这么诡异的行动,都没换来哪怕一声惊呼,这儿的人也太奇怪了,对待外来的客人倒是挺热心的...
填上最后的土壤时,他悄悄掏出小刀割下来了一点脑组织,装进了收纳瓶里。
对不起老人家,求求你原谅我。
刚把坟墓埋上,广场上突然传来了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转头一看,发现原先还好好的大钟没了。
他赶紧跑过去,心里祈祷着没有人受伤。
到达地点后,温尔发现大姐头三人都在这儿,着急忙慌地跑到她们身边看看有没有受伤,好在都没什么大碍。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这里真的是来旅游的地方吗?怎么死亡事件一个接着一个......
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大钟,突然发现其底下缓慢渗出了血液——有人被砸在下面了!
看其重量,他毫无生还的希望。
总言而之先把大钟挪一边去,至少要看到对方的尸体!
大钟很沉,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移动不了分毫,向周围的村民喊话,却发现他们跟之前一样,全都视而不见。
可恶......
大钟上的指针记录着其崩塌的时间——十二点五十三。
“温尔,别白费力气了,如果真想给死者交代,最好的方法就是什么都不做,乖乖等就行。”
“索缇娜姐,你在说什么啊...?”
他看向帕络,想让她解释下索缇娜刚才说的含义是什么。
奈何对方根本没这打算,她默默站在索缇娜身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温尔很是疑惑:
“你们...为什么都变成这样了?”
......
......
......
“没想到居然会遇上这种事呢。”索缇娜感慨道。
“没发现什么吗?”帕络问道。
“很可惜,周围没有任何东西,老人是突然就暴毙的。”
与温尔分开后,她们终于能谈论这件事情了。
虽然从船上到现在帕络和索缇娜的行为有些平静过头,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现在只能期望温尔不把事情放在心上——虽然有很大机率不可能,但至少别怀疑到她们,不然就得用些残忍的手段了。
“有想到什么吗?”索缇娜反问帕络道。
“毫无头绪。”老人死得的确非常蹊跷,以至于她想调查都无从可入,“你怎么看?”
索缇娜歪了歪头,随后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也许今天早晨我们就知道了吧,只是没意识到罢了。”
老人是快中午的时候才死的,早上又有谁知道...难不成......
“喂,你又——!”
“我可没用眼睛的能力哦,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是知道的,我没有撒谎的必要。”
......
领着阿纳斯塔西娅又回到了广场上,她左瞧右看,似乎在苦恼到底要去哪边玩。
不得不说,小家伙的胆量可真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含有格洛森的一部分灵魂,她全程丝毫没有害怕的神色。
“你很好奇我说的话吗?”索缇娜突然冷不丁地问,“那就什么都不要管,天黑后睡一觉就好了。”
“毕竟我们是出来玩的,不是吗?”
虽然很无情,但索缇娜说的是对的,她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手,老人的死硬要说也算不到他们的账上。
“相信我哦,夫人。”索缇娜搂住她的肩膀,“等到今天早上,一切谜题都会迎刃而解了,这是属于我们的命运。”
“别这样叫我,有点恶心”
......
谈话间,三人来到了大钟的底部,她们没有发现其中出现了一道裂痕,并且变得越来越深。
就在即将崩塌的一瞬,索缇娜伸手将二人拥进了怀里,下一秒,重如千钧的大钟便掉在了不远处。
阿纳斯塔西娅没有被声音和震动吸引,她此刻满眼都是索缇娜和帕络抱在一起的场面——虽然自己也是如此。
“好...好大胆......”
有点电波的小脑袋立刻想象出了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噗呲噗呲”地冒烟。
对于二人,她们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被阿纳斯塔西娅想象做着不可描述的事,帕络挣脱开对方,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时,温尔慌张地跑了过来——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
......
......
虽然温尔很是急切,但一圈下来他丝毫没找出线索。
这儿的村民面对温尔提出的问题表现得很疑惑:“大钟掉下来了?您在开什么玩笑啊,那不是好好待在上面的吗?”
“虽然时常有外乡的老爷们嘲笑我们没文化,可像您这样的可真是太过分了。一会有人死了一会大钟掉下来了,这不是分明把我们当傻子耍吗?”
......
晚饭的餐桌上,温尔很疑惑,还委屈。
“看样子村民们跟我们看到的景象不是同一个。”帕络捏着下巴分析道。
温尔当然是不相信的:“怎么可能啊,我们都是在同一个世界的人,怎么还会出现看得不一样的。”
“很有可能哦,毕竟这个世界很神奇嘛。”索缇娜端着茶杯神秘地说道。
随着餐桌上逐渐陷入静默,阿纳斯塔西娅开口打破了其氛围:“明天还能去玩吗?”
“嗯,当然可以。”索缇娜摸了摸她的脑袋,只是时间有点久,被阿纳斯塔西娅拍开了。
夜已深邃,他们需要上床睡觉了。
......
......
......
虽然阿纳斯塔西娅在睡觉前说过“为了明天要玩个尽兴,自己必须早起”这样的话,但最后她还是在温尔准备完早晨餐才醒来。
和自己生了会闷气后,她还是乖乖坐在椅子上吃起了饭。
蔬菜,讨厌......
趁没人注意自己,阿纳斯塔西娅悄悄地把三明治里的蔬菜夹了出去,就在快要完工时,温尔突然出声提醒她道:“不吃蔬菜可是长不高的哦。”
“不要!我昨天明明吃过了。”
经她的这一番话,众人才意识到,温尔今天做的早餐与昨天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别吓人啊你们,说不定我是看昨天你们太爱吃了,所以潜意识里又指挥着自己做了一顿。”
就在他解释的时候,阿纳斯塔西娅因为红茶的温度太高烫到了舌头,下意识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啪”的一声,茶杯再次被摔得四分五裂。
温尔上前查看了下对方有没有被烫到,这下,他看见了自己手表上显示的时间——八点十七。
跟昨天茶杯摔碎的时间一模一样!
而这次,帕络切切实实察觉到了周围的异常,她向温尔询问道:“昨天有没有买新茶杯?”
“没呀,我昨天为那些死亡事故忙得团团转,早就忘了。”
“既然这样的话,今天又为什么重新出现了一个?”
他们的心中都有了个模糊不清的答案,但没人敢确切地说出来——除了索缇娜还在淡定喝茶。
“难道说——”温尔像是发现到了什么,猛然撞开房门就往外面冲去。
他的目标是那个划船的老人,如果要证实自己的猜想,这个人是必不可少的。
“老爷爷,快跟我走!”
老人对于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一脸惊愕,他问道:“年轻人,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温尔肯定自己没有认错,并解释了对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不料老人听后哈哈大笑起来:“我会死?哈哈哈哈...年轻人,你怕不是昨晚做噩梦了,这种话不要乱说哦,会被揍的。”
......
就在他与老人周旋的时候,温尔发现对方的脸再一次扭曲了起来,他意识到与昨天对应的时间到了,想要去阻止,但已经无济于事。
老人的脑袋再度从自己面前爆开,其鲜血又一次喷到了自己的脸上。
他突然意识到,昨天在老人面前的也是自己,或许正是自己再次走到了他的面前,才会导致了老人的重新死亡。
怎么会这样,我想救人,却杀了人......
这一次,老人的死再也不是与自己毫无关联——温尔亲手将对方送进了地狱。
另一边,帕络和索缇娜来到了大钟掉落的地方,发现那口大钟安然无恙地待在楼顶,正尽职尽责地负责着报时。
“不能过去哦。”索缇娜拦下想要去调查的帕络。
“时间能倒流,相对应的事情也会被改变,但命运可不是能被随意玩弄的。”
“等等吧,等到与昨天相应的时候。”
果不其然,到了十二点五十三,两个孩子打打闹闹碰到了大钟的柱子,然而就是这么轻微的撞击,它竟直接倒塌了下来。
眼看就要砸到孩子们,突然冲出来一个路人将他们狠狠推开,自己则被无情地压到了下面。
索缇娜告诉帕络,这就是昨天被砸死的那个人,只是昨天没有孩子,对方也仅仅是路过。
“无论怎样做都不可以吗?”帕络问道。
“是的,无论怎样,发生过的历史必将会再度上演。”
“那么我们该怎么做?”
“只需等待。沉住心境,答案自会来到眼前。”
“请不要怪我打哑迷,因为这是——”
“我当然知道。”帕络打断了她的道歉,“可别把我当成什么记性不好的人。”
闻言索缇娜笑了笑,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