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弗菈被这极具冲击性的消息震撼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许久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捏起一缕翠绿色的发丝,绕在小指上,神色迟疑:
“你是说,我那个像人偶一样,古板迂腐,墨守成规,不识风情的丈夫——那个莎草·德拉克斯和你上床了?”
刚说完,曼弗菈自己都忍不住被逗乐了。
“哈哈哈哈哈哈!”她越笑越大声,花枝乱颤,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嘲笑谁,“就你?和她?和那个德拉克斯?”
对面的粉毛小魔女——那个名叫芙洛伊的私家侦探一直等到她笑够了,累了,才眨巴眨巴眼,有点好奇地问:
“这有什么问题吗?”
显然,她似乎不太懂德拉克斯。
可曼弗菈懂。
二十多年,她已经被那群顽固的德拉克斯折磨了二十多年,她甚至可以骄傲地宣称没有人能比她更懂德拉克斯!
所以,面对撒谎都撒不明白的小魔女,曼弗菈竟意外大度地宽恕了她的无礼与狂妄。
谁让这小魔女正好长她xp上了呢。
粉色长发,娇小纤细,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像朵小白花,说话也透着股天真,樱色的嘴唇吐出的全是花蜜般又甜又软的声音。
她就好这口。
所以就算听到芙洛伊口出狂言,宣称自己和莎草上了床,她也一点不觉得自己受了冒犯。
她向芙洛伊解释:
“你知道德拉克斯家族吗?”
芙洛伊蛮认真地点点头:
“您是说您丈夫的家族吗?我当然知道——作为私家侦探,在开始委托之前进行相关的背景调查是必要的流程。”
曼弗菈闻言略感意外。
这小家伙搞得还挺像模像样。
于是她笑吟吟地夸赞了一句:
“真棒呢。既然如此,那你应该清楚德拉克斯家族在我们魔女国度中是个多古怪的存在吧?”
让她没想到的是,芙洛伊用另一个问题回答了她的问题:
“可是,曼弗菈女士,有哪个魔女家族不古怪吗?”
“……”
曼弗菈竟无言以对。
好像还真是这样。
倘若以人类而非魔女的视角去审视魔女国度,每个魔女家族都同样古怪——除了德拉克斯们——崇信秩序和纯爱的她们反倒是最像人类的异端。
如果让一位魔女去评价……
那只能说,大家都很怪,就显得德拉克斯们没那么怪了。
但古怪之间亦有差距。
曼弗菈不动声色地朝芙洛伊挪过去了一点,脸上的微笑依旧美艳。
“的确,”她语气亲切,“魔女都是怪人,尤其是在你这样还未「成年」的小魔女眼里。”
“可等你「成年」了,真正迈入魔女的世界,见识过千奇百怪的魔女之后,再回过头,看到那群德拉克斯时,相信我,你还是会忍不住发出感叹的……”
怀着作为受害者的怨念和悲愤,曼弗菈恨恨地爆了粗口:
“——那群德拉克斯,是真他娘的怪!”
“居然会有魔女喜欢搞纯爱?居然有魔女结婚之后能忍住不偷吃?居然有魔女崇信那些乱七八糟的条条框框?二十多年!我忍了二十多年!莎草那家伙都没让我碰过她!连睡觉都是分床!她怎么能……”
说到这儿,曼弗菈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或许是她意识到了自己跟前还有位可爱的小魔女,偶像包袱促使她没办法在这小家伙面前像个怨妇似的骂骂咧咧。
于是她重新变得优雅。
“总之,”大魔女尽可能简单易懂地进行总结,“德拉克斯是这样的,和其他魔女不一样,她们笃信秩序和真爱。”
“在这方面,她们固执得简直有些可爱。”
“所以,”曼弗菈再度凑近芙洛伊,几乎贴到了芙洛伊身上,一双翠绿色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盯住芙洛伊的眼睛,“就算我那位顽固又古板的丈夫将你认定为了她的真爱,碍于我和她的婚姻契约,她也绝不会背叛我和你发生些什么的,谁让她是德拉克斯呢。”
“哦,忠诚的德拉克斯;唉,可悲的德拉克斯。”
曼弗菈意味深长地感慨。
她一边感慨,一边鬼鬼祟祟,很不老实地伸手想要揽住芙洛伊的腰。
芙洛伊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甚至没听到她刚刚说的话。
包厢里一片黑暗,只有为了情调而点燃的繁星烛暧昧地摇曳着,花一样软且甜的小魔女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成了身旁那位魔发魔女的猎物,也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些悄然间缠住了她那头粉色长发的翠绿色发丝。
魔发魔女善于用头发捕猎。
她们的长发远要比手指灵活,比手臂和大腿更有力,用来对付单纯的小魔女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理由……
虽然对绝大部分的小魔女而言,能得到大魔女的青睐都算是种荣幸,而曼弗菈熟识的同胞中更有不少恶趣味的家伙热衷于此,喜欢搞什么强制爱,但曼弗菈自诩是个体面人,就算要对眼前的小魔女下手,那也得师出有名才行。
所以她用发丝缠住了芙洛伊的手。
将两只小手束紧了,又高高抬起,一直抬过小魔女头顶之后,她才慢悠悠地说:
“撒谎可不是一个好孩子该做的事哦,小家伙,尤其是对一位大魔女撒谎。”
“就算是我给你的委托实在完成不了,你也不应该用这样的办法愚弄我,在你想出这办法之前,你有没有考虑过谎言可能会被拆穿?你有没有想过一位遭蒙骗的,愤怒的大魔女会让你……”
她刚说到这儿,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戳了戳她的下巴。
“?”
曼弗菈眼里闪过疑惑。
是芙洛伊。
芙洛伊被捆起来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照片。
曼弗菈皱起眉。
魔女的视力都很好,即便包厢里的灯光再昏暗,她也能看清照片的内容。
照片的内容很简单。
一个粉毛和一个灰毛躺在床上,大被同眠。
粉毛曼弗菈认识,是芙洛伊。
照片上的芙洛伊醒着,水灵灵地睁着眼,嘴角翘起,一只胳膊被旁边的灰毛压住了,空出来的那只胳膊抬起来,手凑到眼睛旁边,还比了个耶。
灰毛曼弗菈也认识。
可就是因为认识,她才觉得不可思议,甚至两眼一黑。
那是莎草,莎草·德拉克斯。
——她那古板,固执,不近人情,像个人偶一样精致却冰冷的,名义上的丈夫。
那个德拉克斯,正抱着芙洛伊的一条胳膊,闭着眼,小鸟依人,安详又恬静地睡着。
众所周知,照片不能p,所以这是真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
曼弗菈原本含情脉脉,暧昧地纠缠着芙洛伊的头发全都僵住了。
她表情呆滞地看看那张照片,又低头看看被她用头发捆起来,完全没在挣扎的小魔女。
“这……”她从喉咙里勉强挤出破碎的词句,“你……我……她……”
然后,她听到眼前的小魔女用很无辜地为自己辩解:
“可我没撒谎呀,我确实和您丈夫上床了。”
曼弗菈有些呼吸困难了。
急火攻心,虽然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究竟该不该感到愤怒——事实上,她感受到的更多是荒谬——总之,在这激烈情绪的作用下,大魔女恶狠狠地用头发勒紧了芙洛伊的手腕。
芙洛伊的肌肤似乎有些过分娇嫩了,被曼弗菈勒紧了之后,她不由得皱眉,闷哼一声,咬住了嘴唇。
“疼。”
她小声说。
听起来像是求饶,又像是在撒娇。
曼弗菈愣了一愣,随即怒火愈发升腾,她心想好呀!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吧?不仅要给我戴顶绿帽子,难道还想要我原谅你?门也没……
她刚想到这儿,却忽然听见芙洛伊小声问:
“曼弗菈女士,如果我的调查没出错的话,你和莎草小姐虽然缔结了婚姻契约,但实际上,你们两位的感情并不和睦,对吗?”
曼弗菈皱起眉,不过她倒并没有被这番话转移走注意力。
“所以?”她冷声问,“这难道就是你插足她人婚姻的理由?”
芙洛伊闻言却轻笑一声:
“当然不是——或者说,不只是因为这个。我还听说,哦,对,您刚刚自己也说过……”
“莎草小姐性格固执古板,又笃信真爱,偏偏她不喜欢您,您又不愿意出去偷吃给她留下把柄,为您的家族带来损失。”
“所以,您找上了我。”
“您想要让我帮您解除这份婚姻契约,最好是能借这机会敲莎草小姐和她背后的德拉克斯家族一笔。”
“而这,”芙洛伊朝那张照片眨眨眼,笑容愈发纯真,“就是我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曼弗菈终于听明白了。
她得说,这似乎确实是个好办法。
德拉克斯们恪守规矩,那只要让她们先主动破坏规矩不就好了?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只要芙洛伊勾搭成功,对她来说,最好的结果是她可以凭借这证据要求莎草和她离婚,甚至敲来一笔不菲的赔偿。
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莎草不同意离婚,但那时候,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去偷吃了。
要是到时候莎草还不同意,她就可以用一句话压过去:
“你也干了!”
办法是好办法。
可不知道为什么,曼弗菈还是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她下意识再度看向芙洛伊,然而芙洛伊似乎已经提前猜到了她的想法。
“您爱莎草小姐吗?”小魔女这样没头没脑地问。
曼弗菈迟疑了一下。
她当然……当然不爱,她当初之所以同意和莎草缔结婚姻契约,只是因为馋莎草身子。
所以她摇了摇头。
“那您还在纠结什么呢?”小魔女翘起嘴角,“您又不爱莎草小姐,您和莎草小姐的婚姻只是用来维系两个家族同盟关系的交易。”
“况且,魔女在婚姻之外偷吃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您前些天勾搭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吧?莎草小姐干了,您也干了,您应该不至于因为我采取这样的极端手段就迁怒于我吧?曼弗菈阁下?”
曼弗菈听得一愣一愣,只好迟疑地说:
“当然……不会。”
接着她又迷茫起来——
那她该做什么?
芙洛伊再度猜出了她的心思,于是微笑着招呼:
“您该给我松绑呀,曼弗菈阁下,我可是完美完成了您交给我的委托,然后,你该给我提前约定好的酬劳,还有,如果您愿意的话,应该有一句感谢才对。”
曼弗菈更迷茫了。
她……
她被芙洛伊绿了,她还得给芙洛伊酬劳?
她还得谢谢人家?
这份茫然一直持续到她松开了芙洛伊,交付酬劳,并得到一份完整的,记录了莎草偷吃全过程的文件为止。
带着这份文件,她回到了家里。
心头的迷茫仍未完全散去,曼弗菈觉得自己似乎该拿着这份文件去找莎草。
可还没等她行动起来,莎草就先找上了她。
一份文件被丢到了她面前。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莎草的声音里满是怒火。
曼弗菈下意识用头发拿起那份文件,然后,她看到了十几张崭新的,充当证据的照片。
照片里有她,还有个让她错愕,恍惚,如梦初醒紧接着怒火滔天的熟悉人影。
——是芙洛伊。
这十几张照片,记录的全都是前些天在小芽俱乐部,她试图勾搭芙洛伊时的景象。
像似的拍摄手法,高度趋同的构图,以及这贱兮兮,让人两眼一黑的行事风格……
高了,曼弗菈的血压高了;硬了,曼弗菈的拳头硬了。
“芙-洛-伊!”
她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似乎是想把名字的主人给砍断切开剁碎。
“——你死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