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玛一一敷衍过贵族后,离开了教廷。
他没跟任何人告别,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圣城。
夕阳之下,他飞在空中,衣袍随风作响,望着落霞感慨万千。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曾经的画面。
当时他和现在一样,行走在霄上,往天下之旷阔。
那时的他触目满山河,风光无限。
而如今,身边的战友死的死,隐退的隐退,自己现在满腹伤感竟然无一人可以诉说。
是啊,落寞之年。
格里玛不禁摇头,惨然一笑。
他经过了王都,远远就看见王都最高处的楼上,一抹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哪儿,向他摆手。
他停了下来,回忆起曾经与埃尔法并肩作战的日子,那是他最宝贵的记忆。
一想到这里,笑容又凄惨几分。
随即飞了下去,降落到城楼上。
埃尔法和以前一样,毫无衰老的痕迹,依旧是如同三四十岁那般飒爽。
“现在路过也不打招呼了,怎么,看不起曾经的老伙计了?”
埃尔法和他的长相一样洒脱,即便二人已经许久未见,却丝毫没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好久没见,怎么这个样子了,愁眉苦脸的干什么,来来来,临走前喝点酒吧。”
埃尔法手一挥,两瓶佳酿就出现在二人身前。
身为国王却毫无架子,直接一屁股做到地上,完全不介意身上华丽的服饰沾染上尘土。
“多久了,多久我们没一起喝过酒了。”
“是啊,大概得有二三十年了吧。”
格里玛被埃尔法的随性所感染,和他一样直接落在了地上。
“我们曾经那么多战友,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埃尔法抬头望天,端起酒瓶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为了我的计划,竟然牺牲了这么多人,唉,真他妈操蛋的世界。”
“你没做错,都是自愿的,几百年后,可能更久之后,人类会感谢他们的。”
格里玛也端起酒瓶畅饮。
“好酒!”
一口热流入腹,不胜酒力的格里玛霎时间脸就被酒精刺激的红了起来。
他自从就任教皇之后,原本爱酒如命的他变得滴酒不沾,现在喝这么一口,灵魂都感觉畅快无比。
“埃尔法,你不厚道了,怎么以前没见你拿出过这么好的酒,以前给我们喝的都是些什么垃圾,跟马尿差不多。”
教皇笑骂一声,现在的他只想一醉方休。
但俗话说的好,举杯消愁愁更愁,酒精丝毫没带走他心中的阴霾,反而让他更加多愁善感。
说完这一句话后他便沉默了,思绪又飘到了曾经。
埃尔法苦笑道:
“这酒啊,可是我们最后一场聚会后存到现在的,肯定好喝。”
又灌了一大口。
“想当初我以为咱们成功后,一人一瓶,喝到爽,现在啊,只能我们代替他们喝喽。”
话音落下,又从身后一瓶一瓶的掏出酒。
整整九大瓶一模一样的酒。
“接近三十年的佳酿,来来来,多喝点,今天咱们兄弟俩一醉方休。”
“干!”
“干!”
二人举起酒瓶碰了个杯,把满满一整瓶酒一口气喝了进去。
格里玛眼前变得飘飘然,耳边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曾经伙伴的声音。
身体变得完整,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
“格里玛!喝酒不叫我们是吧!”
火红色头发的壮汉笑着揽过他的肩膀,狠狠给了他一拳。
“是啊格里玛,喝酒竟然不喊我,你不喊豪特就罢了,他酒品一般,但你连我竟然都不喊,是不是真不把哥们当自己人了!”
“马林克林,你说什么!”
名叫豪特的壮汉松开格里玛,头发如火焰般燃烧飞舞,追向马林克林。
“打不到,打不到!”
马林克林见情况不妙,急忙逃跑,在逃跑的同时还对着身后紧追的豪特嘲讽着。
“哼哼,他们两个又打起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格里玛瞪大眼睛,颤颤巍巍的转过身去,一脸的难以置信。
“蕾内儿,是你吗?!”
回应他的是温暖的怀抱。
“傻瓜,当然是我啦,除了我之外还能有谁!”
“好久不见,都已经这么老了啊。”
格里玛紧紧抱着蕾内儿,痛哭:“蕾内儿,我好累,我做了错事,我犯了大错。”
像个孩子一样怮哭,哭的撕心裂肺,仿佛要哭尽这些年来的痛苦又孤独。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已经尽力了,休息休息吧。”
蕾内儿轻拍着格里玛的后背,像是母亲般温柔的安慰着格里玛。
“是啊,格里玛,我们都知道,那并不怪你。”
豪特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罕见的温和,手轻轻拍在格里玛的肩膀上说道。
“没错,格里玛,那些事情并不怪你,敌人是真神,换谁来都一样。”
马林克林也走了过来,笑着安慰着格里玛,手放到了格里玛的另一个肩上。
“你可是我们之间的最强,怎么能这么优柔寡断,带着我们的一份好好活着!”
“没错,带着我们的一份好好的,别跟个小孩似的哭了,笑死人。”
“老大年纪了,还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像什么样子。”
恍惚之间,周围的人越来越多,齐聚在他身边。
他们嘲笑着格里玛,但眼中毫无讽意,他们眼中饱含笑意,温和的看向格里玛。
“大家……”
格里玛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愣在原地,连哭泣都忘记了。
“带着我们的一份活下去吧,格里玛,这不是我们曾经的约定吗?”
蕾内儿从怀抱中抽离,紧紧握着格里玛苍老的手,甜甜的笑了,如弯月照在心田。
“我们就先走了,可别死的这么快,不然的话等回头我可找你麻烦。”
豪特举起拳头晃悠了下,开玩笑似的说着。
“不单单豪特要找你麻烦,我也要找你麻烦,到时候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马林克林嘿嘿一笑,贱兮兮的模样和以前如出一辙。
“走吧格里玛,世界还在等着你,你不应该留恋在这。”
蕾内儿松开手,轻轻推了格里玛一下。
格里玛手掌之间仿佛还残留着温度,眼前的画面越来越远。
他伸出手,还想挽留着曾经的爱人与伙伴。
下一刻,坠入海底的感觉就席卷而来,他快要窒息,在水中乱扑腾。
下意识的握住了一张有力的手。
那双手一把就把他拉了起来。
“喝醉了吧,怎么还哭了,真丢人。”
埃尔法握着格里玛的手,眉开眼笑。
“酒也喝完了,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了。”
说罢,松开格里玛的手,站起身拍了拍尘土。
格里玛这才意识到,他们两个人居然已经喝了这么多酒。
肩膀上还残留着刚刚的触感,他抬头望天,好像看到了什么,终于笑了起来。
看到曾经的老友跟疯了似的,又哭又笑,埃尔法不由得心生疑惑,问道:
“你看啥呢,笑成这样。”
“没什么,只是被人提醒了一下罢了,我身上还带着曾经的承诺呢,差点忘了。”
埃尔法感觉到了,格里玛原本形如枯槁,在这一笑过后,竟然如同枯木逢春,又活了起来,心中暗暗称奇的同时,也对自己朋友的精神感到宽慰。
“这样就好,记住别死了。”
“当然啊,我怎么能比你先死。”
点点夕阳洒在二人身上,暮景残光。
但那又怎么样,反正明天太阳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