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天上的星海熠熠生辉,亮的出奇,银河如同雪白的匹练,照的黑夜明如白昼,连月亮都找不着了。
千家万户,数不清的眼睛盯着这奇异的天象。
人们议论纷纷,有的说是祥瑞,有的说是天仙临凡,还有的说是玉皇大帝开万仙会。
反正有一点百姓们是知道的,那就是今晚窗户要拿东西挡着,不然铁定被这星光晃的睡不着觉。
今晚的天象奇异归奇异,对老百姓而言,又不是天上掉银子了,也就在接下来几天和亲朋好友两人多了个嚼头。
与民间愚夫愚妇不同,某些隐世的仙门已经坐不住了……
穿云山,正道第一大派,因其门派主峰穿过云层伫立而得名。
就在今天这个星光亮的出奇的夜晚,凡夫肉眼无法得见的穿云山被照的发白,尤其是靠近山巅的大殿,远看上去像是被大雪覆盖了一般。
冷月瑶,穿云山第一大师姐,年轻一辈修为最高,被视为穿云山未来的掌门。
而今晚,正在庭院里对着这奇异天象感到疑惑的大师姐,突然接收到了长老们的紧急召见,她顾不得多想,立刻飞身赶往。
越是到山顶,奇异的星光越是璀璨,照的眼前一片白,冷月瑶修为高深不受影响,却也在心里啧啧称奇。
她上山七百多年以来,从未见过如此现象,也没在任何仙家典上看到过对这种现象的记载。
星光照耀着她修长高挑的身材,本就一身白衣的她,好似披上了这耀眼的星光,只能隐约看见一头乌黑的长发,难以看清其真身,不过那伟岸的胸怀依然遮掩不住。
她迈着浑圆的长腿,三步之后在大殿前立定,然后躬身行礼。
“弟子冷月瑶,应召而来。”
她的声音清冷而有力,回荡在这高耸的山巅。
“进来吧。”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大殿厚重的门自动打开了。
冷月瑶迈步而入,大殿空荡荡的,也没什么摆设,只有七位苍老的身影盘坐在中央。
她又施了一礼,然后垂手而立,默默等着长老们开口。
中间那位须发皆白的长老开口道:
“冷月瑶,你可知召你来有何事啊?”
冷月瑶还没说什么,他边上一位头发灰白看上去年纪小一点的长老就抢先开口,对着中间那位长老笑道:
“我说大师兄,你怎么跟戏台上唱大戏的似的,说什么话都是一板一眼规定好的,咱们又没给月瑶说,她怎么可能知道我们召她来的原因呢?”
“就是,大师兄,咱有话就直说吧,别让月瑶感到疏远。”边上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奶奶也附和道。
“咱们有话直说,别整得跟上堂一样。”
“就是,三师兄说的在理。”
其他几位长老也七嘴八舌的揶揄了两句。
冷月瑶站在面前一句话也没说,她早就见惯几位长老的处事风格了。
少顷,几位长老安静了下来,中间那位长老摸了摸胡须,说道:
“冷月瑶,这次找你来,是有件要事要交给你。”
一听有要事,冷月瑶立刻神情肃穆,目不转睛盯着上面几位长老。
“你可知……”中间那位长老又想说车轱辘话,旁边几位瞪了他一眼,他连忙改口,“呃……刚才祖师爷出关了,告诉了我们一件大事。”
“什么?”
一听到祖师爷出关,纵是一向清冷寡言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冷月瑶,也不由得感到震惊。
穿云山的祖师爷就是个传说,已经在修仙界流传几千年了,太久远了,以至于很多人忘了他的名号,只将其称之为祖师爷。
虽然穿云山说祖师爷一直在闭关,但谁也没见过他,连一条消息都没有传出来过,甚至有传言称他早就已经死了。
但是今天几位长老说祖师爷出关了,还告诉了他们一件大事,冷月瑶怎么可能不震惊?
大长老直言道:
“祖师爷说,今晚的异象,代表了有一天外魔头降临了世间,我们几位抽不开身,只能让穿云山除了我们几个老东西之外修为最高的你出马了。”
冷月瑶满心疑惑,开口询问道:
“大长老,什么魔头?为什么需要我出马?既然那魔头那么可怕,甚至要祖师爷亲自下达号令,那仅凭我,恐怕也没法将其解决掉吧?”
冷月瑶一连串问出好几个问题,一向清冷的大师姐这么多话,可想而知她今夜是有多震撼。
大长老叹了口气,无奈道:
“其实……关于那魔头的更多消息,祖师爷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祂被称为外道天魔。”
“外道天魔……”冷月瑶皱起眉头,口中喃喃复述一遍。
“那魔头降临世间,受业力制约,所以化为了一个凡人,我们几个老家伙结成阵法,时时刻刻得出祂的大致所在方位,然后你在凡间寻觅,找到天魔以后,在其恢复本相以致生灵涂炭之前,结果了祂!”
冷月瑶内心翻江倒海,但还是有一些疑惑:
“大长老,那魔头有那么容易被除掉吗?”
大长老摇了摇头,说道:“天魔灵识不灭,自然没那么容易被除掉,但祂只要死掉一次,灵识就会遁入无边幽玄之中,等下一次降世,大概率也不在此界之中了。”
听完这一番话,冷月瑶沉思良久,然后点点头,又行了一礼。
“弟子遵命!”
“还有,此次下山,莫要与红尘派的人起冲突。”大长老再次吩咐道。
所谓红尘派,指的是民间的修行流派,其弟子门人往往在红尘中行走。
而与之对应的,就是隐世门派,如正道穿云山,魔道的魔教等等,这些大大小小的门派共同构成了修仙界。
但是根据古老的传说,世间所有的修行法门都是从红尘派中流传出来的,只是红尘派中有一批人为图清净,便合力开辟仙山洞府,在其中避世修行,再后来,避世修行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形成了如今的修仙界。
红尘派和修仙界,虽然都是修行人,但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基本不互相联系,双方只知道对方的存在,但对对方的底细一概不了解。
冷月瑶在修仙界长大,身边都是修仙界人士,她听到过身边各种人对红尘派的评价。
有人说他们其实极其繁盛,丝毫不亚于修仙界,还有人说他们势力不大,只是一群野修散修,更有甚者,说所谓红尘派根本不存在,不过是一群招摇撞骗的骗子。
虽然不知道大长老为什么告诫她不要和红尘派的人起冲突,但事态紧急,她也来不及多问,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铭记于心。
随后,几位长老又给冷月瑶交代了几件需要注意的事,便让她带着几位修为不俗的穿云山弟子匆匆下山了。
与此同时,另一方势力也得知了穿云山大师姐下山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冷月瑶不知道接到了什么命令,匆匆忙忙带着几个穿云山弟子下山了?”魔教总坛中,虞绯一脸不可思议。
“千真万确,属下的好几位探子都看到了。”下属跪在地上信誓旦旦的说道。
虞绯坐在黑色的石椅上,闭眼沉思起来,艳红的长袍也盖不住她的丰腴,有料的胸口微微起伏着。
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殿中的魔教众人也一言不发。
被尊为魔教圣女的她,一直和冷月瑶这位正道如日中天的仙子过不去,两人也交过几次手,但她也没占到过什么便宜,冷月瑶的修为确实比她高一分。
这次不知道原因,但既然要这位威名赫赫的正道仙子亲自去凡间,事情肯定不简单。
片刻之后,虞绯猛的睁开眼睛,鲜红的瞳孔闪过一丝威慑的光。
“你们继续动用安插在穿云山的探子,尽一切可能查出冷月瑶下山的原因。”
“属下遵命!”
至于冷月瑶,虞绯没有做任何安排,因为她觉得得亲自出马。
……
关东,一座小村庄内。
张老道死活睡不着觉,明明已经拿席子遮住窗户透进来的星光了,屋子里也昏暗的很,但他还是没有困意。
他感觉有些心神不宁,干脆坐起身,在袖子里起了一卦,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张老道起身穿衣下炕,刚一打开门,就被漫天的星光晃得眼前发昏,好一会才缓过来。
张老道心中念道:“得,刚好不用打灯笼了。”
他借着漫天星光,沿着路走出了村子,径直到了一片野地里,然后四处寻找起来。
卦象指引着他来这个地方,可周围荒草丛生,明晃晃的星光照的一片亮白,哪有什么东西呢?
张老道在晃眼的星光下眯着眼睛仔细寻找,忽然,他发现十几步外的草地上有个东西。
他走近一看,吓了他一大跳,竟然是个赤裸的婴孩。
那婴孩看上去也就个把月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张老道第一反应就是这是谁家扔在野地里的死孩子。
他一边俯下身去,一边嘴里骂骂咧咧。
“哪个狼掏狗撵的,就算不想养也不要扔在野地里啊,多缺德……”
张老道的手刚一碰上这孩子,立刻发现不对劲,这孩子竟然是活的!
事不宜迟,他立刻脱下道袍,将婴孩裹了起来,正打算带回去安顿的时候,忽然发现旁边有个棒状物体,在皎白的星光下闪着金光。
张老道凑近一看,是一个金铜铁鞭,四棱七节,上面刻着许多咒文,看上去沉重无比。
他多年行走江湖,立刻看出这是个不凡之物,便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使劲拖着铁鞭朝村子赶去。
这铁鞭非常重,张老道感觉有几十斤,幸亏他平日里野种地干农活,虽然年事已高,但身上还有不少力气,拖着铁鞭抱着孩子径直回村。
他总感觉今晚这事十分蹊跷,自己一个人可能解决不了,所以他要先去找邻居帮忙。
咚咚咚——咚咚咚——
老萨满急促的敲门声被吵醒了,从炕上坐了起来。
“谁啊?”
他家老婆娘也醒了,听到敲门声不由得有些害怕:
“这深更半夜的,今晚还天生异象,该不会是什么脏东西吧?”
老萨满连忙否定她:“去去去,胡说什么呢?我搬杆子这么多年了,还怕什么脏东西?”
说罢,他立刻披上衣裳下炕穿鞋,打开门径直朝大门走去。
“谁啊?”老萨满边走着边问了一声。
“是我。”张老道在门外说道。
老萨满一边开门,一边说道:
“张老道,深更半夜的,你找我干什么?难道今晚这异象是你要成仙了?”
他刚一打开门,就看到张老道气喘吁吁的抱着个孩子,手里还拿着个铁鞭。
“哟,张老头,你从哪偷来的孩子?这是犯王法掉脑袋的事啊!”
“行了行了,别耍嘴皮子了,这孩子是我捡来的,快让我进去歇歇,这铁鞭太沉了。”
张老道和老萨满进了屋子坐下,把孩子交到老萨满婆娘手里,这才一五一十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
老萨满听完,也皱着眉头沉默不言。
怪力乱神的事情他俩都知道不少,所以张老道睡不着觉,算了一卦然后捡到这个孩子,恐怕是天意如此了。
老萨满叹了口气,说道: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我又不是你们玄门大派中的人,不能测算天机,你找我我也出不了什么主意。”
另一边老萨满婆娘烧了些开水,然后拿开水冲了点白面,又撒了点糖搅拌开,拿筷子沾着给怀里的孩子喂。
孩子也不哭不闹,双目紧闭,除了会偶尔**一下筷子头之外,没有任何反应。
张老道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说道:“算了,这孩子是老天爷给我的,我养着吧。”
老萨满特点点头:“也行,这也是个男娃,我看他骨相也不普通,养大了说不定还能给你养老呢。”
张老道笑了笑:“不过嘛……现在要先给他起个名字才行。”
老萨满摆了摆手:“起名这事你别指望我,我又没读过书,肠子翻出来拧也没有一滴墨水。”
张老道一脸嘲弄:“我还能指望你?”
他闭着眼睛想了好一会,突然间灵光一闪,口中念道:
“维天有汉,监亦有光……就叫他张天汉吧。”
张老道此话刚一出口,一旁被老萨满婆娘抱着的婴孩“哇”一声就哭了,哭的撕心裂肺,好像心里有莫大的委屈哀苦,但哭声但也中气十足。
现场几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能哭的这么大声,说明孩子正常,比刚才安安静静毫无动静的表现让人安心多了。
老萨满揶揄道:“嘿嘿,一直以为你是个野道士,看不出来,你还是读过几本书的嘛,窝在我们这小地方可委屈你了。”
张老道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心情和他斗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想到了这句诗,明明是很多年前看的,早就忘光了,刚才一琢磨,突然就从脑子里蹦了出来。”
到了现在,他越来越确信这是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