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汉在山里打了几只野鸡,提在手里往家里走去。
“这野鸡年岁有些高,口感可能差一些,但可以炖点干榛蘑,再整点粉条,蒸点饭……”
一想到这些,张天汉肚里的馋虫被勾上来了,不由得百爪挠心,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虽然他是个从现代社会而来的穿越者,但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几年,也早就习惯这样的日子了
正快走到村口的时候,他忽然看见远处围了一堆人,张天汉提着猎物挤进去一看,心中起疑,村子怎么来了这么一群怪人?
这是几个背着剑的年轻男女,后面几位穿着统一的青袍制服,为首的是一位高挑白衣女子。
女子身上白衣一尘不染,亭亭玉立,黑发如瀑,清冷的脸庞,犹如超凡脱俗的仙女,比穿越前看的那些仙侠偶像剧里的女明星还要漂亮的多,站在那里和周围村落民居格格不入。
张天汉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高大”,“高”就是单纯的高,张天汉平时站在人堆里鹤立鸡群一般,这个女子竟然和他差不多高,至于“大”,就是……大。
周围的村民也好奇的看着这几人,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简直比那些城里的女人还要漂亮的多。
四周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冷月瑶倒是没什么反应,下山这十几年来,她早就习惯俗世中人看她的惊奇眼神了。
几位长老催动某种探测方法,不断寻找着外道天魔的大致位置,然后用法术传达给冷月瑶,就这样,冷月瑶带着几位穿云山弟子在世间行走了十八年,不断开展地毯式搜索,最终到了这个地方。
看着周围屋舍俨然的村落民居,冷月瑶不由得思考起来。
以往的时候,她带着师弟师妹们每到一个地方,就会率先找当地出名的恶人,毕竟所谓天魔,肯定是无恶不作之人。
可这么多年了,她除掉的恶人没一个是外道天魔,而眼前这个村庄一片祥和,村民脸上也没什么愁苦之色,看样子不像是有什么恶人的地方。
张天汉眼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这几人身后背着兵刃,他也怕出什么乱子,就分开人群走上前去,对为首的白衣女子拱了拱手说道:
“这几位朋友,看着不像本地人啊,不知……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是有什么事呢?”
冷月瑶抬眼一看,就觉得这个男人不一般,只见此人一身灰衣洗的发白,脚下一双布鞋,鞋面上还有大大小小几个补丁,身板高大结实,宽肩阔背,说起话来声音敞亮,一对乌黑的浓眉毛,像刀刻出来一般,一双虎眼炯炯有神,英武不凡,但皮肤白净,颔下无髯,五官总体一看又有些柔和,带着一点书卷气。
冷月瑶也拱手还礼,说道:“我们几人确实不是本地人,来这里是为了找人。”
她的声音像是清冷的山泉,叮咚悦耳,又带着一丝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张天汉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找人?看几位这架势,是要找什么人啊?”
也不怪他起疑心,这几人一人背着一把剑,气势汹汹的样子,找什么人还需要带着武器呢?
冷月瑶想了想,说道:“那人是个为非作歹的奸贼,我们奉命除掉他。”
为了不起疑心,她尽可能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张天汉连忙摆手道:“这位姑娘可不要乱说,我们依山村虽然地方小天高皇帝远,但也是有砖有瓦有王法,如果有为非作歹犯了死罪的奸人,早就有衙门的来拷走三推六问了。”
冷月瑶还想说些什么,张天汉旁边一位扛着锄头的村民突然说道:“天汉,这女娃不是要找人吗,可以问你师父啊。”
那人话一出口,周围也七嘴八舌的附和起来,什么“张道爷什么都知道”“老神仙”一类的话都出来了,给张天汉听的尴尬无比。
别人不知道他师父的底细,他还能不知道吗?无非就是些江湖手段,在村子里一边种地一边混口饭吃,净是些什么“父在母先亡”一类模棱两可的话,骗骗这些愚夫愚妇挣两个铜板还行,真让他找人,张天汉感觉要翻车。
可周围的人都已经撺掇起来了,张天汉身为依山村年轻一辈中的著名人物,怎么说也算是一方豪杰,怎么能拉下脸拒绝呢?况且他也很好奇这几人是干什么的。
“我师父这两天不在,去县上了,要不这样吧,几位可以来寒舍坐一坐,说不定师父他老人家今天就回来了。”
张天汉这话说的也算恰当,嘴上说愿意招待一下几人等师父回来,但以张天汉所知,他师父大概率这两天都回不来,所以等到傍晚的时候,这几位也只能离开,毕竟这么多号人,他那里也住不下。
冷月瑶面色如常,突然不说话了,实则暗地里在和几位师弟师妹传音交流,商量着如何打算。
“你们几个有什么看法?”
“师姐,可以接受啊,说不定他师父是什么隐世的高人呢。”
“对啊师姐,这样漫无目的的打听也不是办法,和当地懂行的人交流一下才最好。”
“我也同意。”
冷月瑶听着几位师弟师妹的传音,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几位师弟师妹互相挤眉弄眼的样子,大师姐执意要在人间打听,不准师弟师妹们深入俗世,人间繁华看在眼里,他们可没有冷月瑶的定力,这么多年可给他们憋坏了。
冷月瑶知道了几位师弟师妹的建议,刚好她也有想法,便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张天汉点点头,然后对着周围的村民高声说道:“好了好了,散会了,没什么事,各忙各的去吧。”
周围村民逐渐散开了,张天汉提着野鸡,带着冷月瑶一行人朝家里走去。
张天汉走在前面,冷月瑶在他侧后方,始终和他保持几个身位,其他穿云山弟子跟在冷月瑶后面。
几人正走着呢,张天汉一看四下无人,冷不丁说道:
“姑娘好像不是俗人,不妨报个蔓儿、说个价?”
冷月瑶秀眉微皱,心中起疑,这人在说什么?
“抱歉,我没听懂,能再说一遍吗?”
张天汉摇了摇头,边走边说:
“我看姑娘气质不俗,深不可测,还以为是走江湖的,就说了句江湖黑话,其实就是问姑娘姓名。”
冷月瑶大方说道:“我姓冷,名月瑶。”
张天汉回道:“我姓张,名天汉,天上星汉的那个天汉。”
“天上星汉……”一提到星汉,冷月瑶内心不由得回想起十八年前的异象,就是在那天晚上,她接受师门命令下山除魔。
“张兄弟,不知,你为何觉得我像江湖人士呢?”
张天汉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叫我兄弟什么的,看几位道袍道靴的样子,应该是玄门中人吧?我其实也算是玄门中人,看得起我张某的话,叫我道友即可。”
说完这些,张天汉才缓缓讲道:
“按江湖人的说法,‘江有两步长,湖有一步宽;江中无根草,湖中一条鱼’,这是说江湖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走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是江湖,闯江湖到的地方越多、走的路越远,越受江湖人敬重。”
“‘江中无根草’这句话,指行走江湖的都是无根草、苦命人,身不由己,随波逐流;‘湖中一条鱼’则是说江湖人像鱼离不开水一样离不开江湖,生在江湖,死在江湖。”
“宽泛点说,‘士农工商’之外都是江湖人,我看几位穿着打扮,也不是士农工商,所以自然就是江湖人了。”
听完这番话,冷月瑶这才点点头,拱手说道:“多谢张道友指点,按照这样的说法,我们也算是江湖中人了。”
长老们在下山前嘱咐她不要与红尘派的人起冲突,看来这修仙界广为流传的红尘派,也算是江湖的一部分。
几位穿云山弟子在冷月瑶后面不断交换眼神,今天总算是接触到一点人间的东西,什么“江湖”“无根草”“一条鱼”之类,听着就很热闹,像是这花花世界该有的东西。
张天汉接着说道:“也不一定,严格来讲,走江湖的要懂得江湖上的黑话,也就是所谓春典,说简单点就是对暗号,能对上暗号的才算是自己人。”
说到这,冷月瑶才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几位穿云山弟子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居然从师姐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丝情感波动,着实罕见。
他带着几人一边走着,心里也在揣度着这几位是什么人,刚才冷月瑶说什么是“奉命”,奉谁的命?但是人心里都有不可告人的事,他不是那种喜欢打听别人秘密的人。
没过多久,张天汉就带着几人在一座民居面前停下了。
“到了,就是这里。”
冷月瑶和其身后几人一起左右打量着这座房子,几间土坯房,简单的篱笆院,院子角落还堆放着干柴一类杂物,虽然东西不少,但也有条不紊。
张天汉放下手上的几只野鸡,一边开门,嘴上一边说道:“让几位见笑了,野民寒舍,入不了几位法眼。”
冷月瑶打量四周,说道“没有,我们也只是新奇而已,并不觉得寒酸。”
在人间行走这么多年,这些民房也只是远远望一眼,从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这还是头一回见。
一步入其中,冷月瑶能明显闻到一丝土气和火气,很有生活的气息。
屋子没有客厅,张天汉就端了几个凳子摆在院子里,招呼着几人坐下,然后就自己拿着野鸡忙活去了,留下冷月瑶几人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
其实这也算是张天汉的一个老毛病了,一旦牵扯到吃的事,他经常就把别人晾在一边了。
张天汉利索的处理了几只鸡,剁成块,配上各种调料,添上炒了一遍的榛蘑,在锅里咕咚咕咚炖着,快熟的时候再撒上一把粉条子。
他又动手做了一锅米饭,待会配着这锅榛蘑炖鸡吃。
院子里坐着的冷月瑶几人突然闻到一股香味,对于常年辟谷不食人间烟火的他们来说,这气味真是让人蠢蠢欲动。
冷月瑶闭着眼睛没反应,其他几位弟子个个坐不稳了,伸长了脖子想看看灶房里面在做什么,怎么这么香。
忙了不知道多久,米饭和炖鸡都熟了,他这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一做饭就忘了时间了,把人家晾在院子里有好一会了。
张天汉走出灶房,对着院子里几人拱手道:“一忙起来就把几位客人给忘了,还请见谅,特地做了些饭食招待几位。”
冷月瑶回礼道:“张道友客气了,我们特地打扰道友,还要道友招待,实在愧疚。”
虽然说着客气的话,但她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让张天汉怀疑她可能是个面瘫。
不多时,院子里摆开了架势,几人围着一张大桌子坐着,每人身前摆着一碗米饭,桌上摆着一大白瓷陶锅的野鸡炖榛蘑,香喷喷勾人无比。
“几位先吃着,我给邻居送点过去。”张天汉端着一些饭食走了。
这是他们来到人间的第一顿饭食,穿云山弟子们一齐注视着冷月瑶,毕竟大师姐不动筷子,他们可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