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是阿里尔先生吗?”
那男声传了过来,阿里尔先是一愣,他呆呆地点着头,突然反应过来对面的人看不到这里,随即他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却见得之前打算离开的白猫折返了回来,她两只手按着桌板,一双湿润的绿色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方向。
阿里尔被罗莎的眼神盯得有些发憷,他咽了咽口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对面的青年却是自顾自地开口了:“我是奈达新找的法师,刚刚协谈好的,她说要通知你们。”
“是补洛丝位置的?”阿里尔的表情一僵。
对面沉默了,阿里尔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是那青年不冷不热的一声“嗯”。
“我是洛丝的哥哥,你可以叫我雷德。奈达说……你写的什么字,奈达说,等你们回德洛镇再详谈地宫的事情。”
“好吧,谢……”
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阿里尔刚想追问,但随即,传音牌被迅速地挂断了。
阿里尔呲着牙,半天没捉摸透奈达又在整什么活。
但回神时,那正前方发呆的小白猫已然抬起了眼睛,她皱着眉毛,将哭不哭的表情挂在了脸上。
“那是谁?刚刚给你通讯的是谁?”
罗莎琳娜的追问声无比急促,放在往常,她断不会用这样失礼的语气询问一位刚刚认识的大叔,但此时此刻,巨大的不安感笼罩住了她。
那传音牌对面的声音,绝对是雷德先生没错!
他在说什么?他是“奈达”新找的法师?奈达是谁?地宫,他们又要去哪个地宫?
白色的猫耳剧烈地抖动着,最后猛地绷紧了。罗莎琳娜睁大了眼睛,她的脸颊因为紧张与着急染上了红色,她紧紧地盯着阿里尔手里的传音牌,仿佛通过这种方式就能直接见到雷德似的。
“那个传音牌的主人是我们队里的诗人,一个海妖姑娘。”阿里尔的脑袋上仿佛冒了一个小小的问号,“她不会说话,刚刚说话的是她新找的法师……我之前有聊过吧,我们队里的法师生病了。”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罗莎是这么个反应,但此时他的困惑比起罗莎只增不减。
罗莎沉默了,她半低下头,阿里尔注意到她的耳朵蔫蔫地耷拉了下来。
阿里尔“嘶”了一声,虽然他也不知道这憨憨的白猫姑娘为什么突然冒出来旁听他的通讯,为什么突然追问他队友的事情,但看她这么低落,热心的兽人大叔倒有些坐不住了,他伸出手,刚想拍拍罗莎的肩膀,却听到了罗莎闷闷地发出了声音:
“她漂亮吗?”
……?
这是什么问题?
阿里尔发懵了,他眨了眨眼睛,小片的虎耳朵微扇两下。
“漂亮?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海妖的姑娘啊。对了,我这有照片……”
耿直的大白虎从上衣口袋里摸了摸,他翻出了一张保存极好的五人合照,递了上去。
他的爪子摁在了合照的右下角:“喏,这个就是奈达。”
但在阿里尔递出照片的那一瞬间,罗莎琳娜僵住了。
白猫小姐双手捏着那张合照,豆大的泪滴随着她颤抖的肩膀一个劲地往下掉着,落在了那张照片上。
……
……
“雷德先生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罗莎琳娜记得她曾经问过雷德这样一个问题。
她用开玩笑的口吻问道,仿佛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话。
……仿佛只是“玩笑话”。
“没有吧。”当时的雷德正在修补他的法杖,他背对着罗莎,随口回答道。
所以,他当然也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白猫因为雀跃而晃动的猫尾巴。
“那、如果有,我是说如果,雷德先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罗莎轻咳两声,她理着自己的头发,微抿嘴唇,她期待着雷德的回答。
“喜欢什么样的?”
雷德重复了一遍罗莎的问题,他的手指拂过自己老旧的法杖,像是在专注自己的法杖修补。
“大概有曲线一点的,最好阅历丰富,亮丽一些的。”雷德轻飘飘地回答道。
“有曲线?”罗莎眨了眨眼睛,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对,有曲线的。圆润一些的曲线就好了。”
罗莎沉默了,她原本因为希冀而晃动的尾巴耷拉了下去。
“那我先走了,不打扰雷德先生了……”
随即,她也没有听到雷德的回答,她像一只落水猫一样灰溜溜地离开了。
但关门的那一刻,她还能听到雷德窸窸窣窣的嘀咕声,诸如“真漂亮”“再圆润一些就好了”之类的话。
罗莎琳娜知道的。
……
她知道的。
泪水模糊了视线,那相片上笑容温柔的女人反而显得格外清晰。
有圆润的曲线,亮丽的,笑容里满是时间堆砌的阅历。
这女人,这个叫奈达的海妖,绝对是雷德先生会喜欢的类型。
雷德先生喜欢丰满成熟的女孩子,而不是像她这样的……
罗莎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塞了一团厚重的棉花,唯剩下托莉的那句话,依然久久无法散去。
“只不过,像罗莎这样的废物,大概只有脸是吸引雷德的吧?”
她不觉得自己的脸是吸引雷德的。
但倘若,倘若就连脸都没有了,她还有什么底气去把雷德先生请回来呢?
“怎么了?”阿里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低落,罗莎恍惚地抬起头,她抬起手臂,用力地擦去了眼角的眼泪。
“谢谢阿里尔大叔。”小白猫讷讷地出声道,她将那张相片塞回到阿里尔的手里。
她转过身,无视了阿里尔的呼喊,逃似的跑出了酒馆。
被那枚戒指击溃的心态于此时此刻彻底分崩瓦解,罗莎紧咬着嘴唇,她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仿佛这样就能将脑海里那个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尽数碾压自己的海妖小姐抹去一般。
……
……
雷德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雷德哥哥?】
注意到雷德的停步,奈达弯着眼睛,她举起了手里的写字本。
“呃,总感觉自己的身子重重的,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似的。”雷德摇了摇头,他“嘶”了一声,最后却是抬头看向了奈达,“你别看我,你的曲子练好了吗?”
奈达不写字了,她陪着笑放下了写字本,假装自己没有听到雷德说的话。
“如果要更高效地收集白荆棘草的话,我们得去第三层,如果你能做好诗人的本分就谢天谢地了。”
雷德顿觉心累,他突然觉得自己收的那一百五十金币也算不了什么了。
【雷德哥哥,你的法杖不用换新一下吗?】奈达把头发理到耳朵后面,她眨着眼睛,做出了若无其事的表情。
“……少转移话题了。”
雷德的嘴角抽了一下,但他还是取下了法杖,将裹在那根老沉木上的布条又卷了两卷。
【所以不用换新的吗,这是几十年前的法杖款式吧?】
奈达无声地咳了咳,她假装关心地提问道。
“这是我老爹留给我的‘安娜夫人’,管好你自己就行了。”整理好法杖外的布条,雷德没好气地回答道。
自从他收了奈达的钱之后,一些刻意表现的礼貌也就烟消云散了。毕竟雷德已经为奈达给的钱付出相应的服务了,而面对雇主,他向来不会提供情绪价值。
雷德抬起手,示意奈达跟上自己。
“走吧,今天我想把第二层探完,采集草药的同时探探环境。在你的队友回来之前,我起码得了解‘荆棘之门’的地宫情况。”
奈达撇了撇嘴,却也只得抱起自己的竖琴,跟在了雷德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