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雷德却也不可能仅凭这么句话就做下决断。
他不觉得这个时候老爹留下的奇怪卷轴上的提示是正确的,但偏生是它启动了石板。
伴随着荆棘墙面压近发出的轰隆声,雷德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在大脑里迅速地过着先前石板上出现的文字,反复地理清每一个单词的含义。
玫瑰和荆棘,应该是指代故事里的某人。这样的故事引导信息机关,雷德见的多了,它也许是一种提示,又或者是一个陷阱。
“玫瑰”向“荆棘”付出了爱意,却在最后甘愿被“荆棘”所碾碎……
设问居然是,向“玫瑰”诠释爱意?是这个故事里的“玫瑰”交付的不是真心的爱,遭到了“荆棘”
的惩罚?还是“荆棘”打从一开始就不屑于“玫瑰”的爱意?
就算理清了这些条件,他又需要做什么……不行,完全想不出来。
思考随着那迫近的荆棘变得越发急促,雷德听到了自己因为紧张而加速的呼吸声。
随即,他的袖子却突然被罗莎拽住了。
“雷德先生。”罗莎说。
“卷轴是那么说的,我们做吧。”
……
那行红色的小字如此明显,它直接引导向了最终答案。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罗莎动作迅速地解起了扣子。不需要过多思考,这对罗莎来说只是一个极其简单的要求。
她清楚,最坏的结果也无非和雷德一起死在这里。如果运气好的话,帮雷德先生完成了任务,她怎么样也就无所谓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没问题的。”
白猫牧师的声音因为惊恐微微发颤,但她抬起头,湛绿色眼瞳坚定地望向了雷德。
“既然之前卷轴的提示是正确的,这次也一样按照它说的做吧。”
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那两面荆棘墙是他们生命的倒计时。但看着罗莎,雷德的脑中却突然滑过了那最开始的五行红字。
他的眼瞳剧烈地收缩着,倒映着罗莎急切的模样。
“快点,雷德先生,来不及了!就按照卷轴上说的做吧!”
玫瑰向荆棘发出邀请。
“要出去啊,雷德先生!”
罗莎拽住了雷德的衣领,她的手肘被荆棘划破了,大片血迹在白色的衣服上晕染开来。
像是一朵雪地里开出的艳红玫瑰。
玫瑰向荆棘表达爱意。
“这就是它说的!”迫于墙面的挤压,罗莎强行贴上了雷德,她的声音发尖了,催促着雷德按照提示的最后一步完成这机关的破解。
琥珀色的眼瞳最终停止收缩,也将那最后一句提示语定格。
不对……
玫瑰愿意为荆棘碾碎。
猛然挤压两人的荆棘几乎与这个念头一齐到来,雷德下意识地拥护了罗莎,环住罗莎肩膀的手臂死死地替她阻拦着身后迫近的死亡,疼痛迫使那发昏的大脑维持清醒。
如果真的按照最后的提示做了,如果真的完成了那流程——
“玫瑰”的结局,绝对是被彻底碾碎。
他不能让罗莎承受后果。
他不敢赌,他不能赌!
“雷德先生!”
“我不能!”
两人的声音一同响起,同时作响的,还有猛然合拢的荆棘墙面。
它是一张即将闭合的血盆大口,撕磨着那象征生存的牙关。
……
但设想的剧痛并没有到来,雷德感觉自己的手心被汗水浸湿了。
一道心跳、两道心跳交织在了一起,他手掌触碰到的地方,那团毛茸茸的触感依然存在。
他睁开眼睛,还能看到罗莎那垂下的耳朵。她的额头贴在了雷德的胸口,她死死地环抱着雷德的腰,即使到了生命尽头也不愿意松开。
“还活着……”
雷德有些恍惚,他睁大了眼睛,瞳孔倒映着周围变换的环境。
荆棘不复存在了,仿佛它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他做对了。
因为没有接受“玫瑰”的邀请,“玫瑰”不会被碾碎。
诠释爱……是这样吗?
彻底脱困的狂喜散去之后,雷德企图重新复盘之前发生的一切,但他发现,完全做不到。
他根本无法回想起来在那接近死亡的那一瞬间,自己在想什么,仿佛只是下意识地做了一个选择。
荆棘褪去了,唯一没有变化的,是伫立在正中央的灰色石板。
雷德还来不及细看那块石板,手腕突然被罗莎扯住了。
劫后余生的白猫瘪着嘴,她没有说话,只是掉着眼泪,然后抱着雷德的腰不肯撒手。
“没事了,罗莎。”雷德的心理素质还没强大到这种程度,他摸了摸罗莎的脑袋,呆滞地安慰道。
石板传来了响动,原本松懈的神经又一次紧绷了起来,雷德重新护住罗莎,他看向声音传出的方向,却见得那张卷轴仍然紧贴在石板上。
羊皮卷轴褪去了红字,片刻过后,它浮现了新的小字。
【恭喜,您获得了继承的资格。】
继承?什么意思?
大脑还没来得及转过弯,卷轴就在石板上化作无数碎片消失了。
卷轴消失后,由荆棘组成的不明物体嵌在石板的正中央。
隐约可见的血红色被粗壮的荆棘条包裹住了,它聚拢成心脏的形状,随着呼吸的频率起伏着。
……
……
“还以为要和雷德先生一起死掉了……”
流泪猫猫还没缓过神来,她哭丧着脸接受雷德的包扎。
他们的魔力还没恢复,为了止血,雷德只能把他那件破得不能再破的老法袍扯成布条,他一言不发地处理着罗莎的伤口,尽管他的手臂伤得更严重一点。
“明明只要按照卷轴上说的做就好了。”
罗莎碎碎念着,耳朵没精打采地耷拉了下去,原本蜷起的尾巴也久久没有放松。
雷德只能按照他的理解,简单地向她解释道:“那样罗莎可能会死的。”
“我死掉又没关系,雷德先生出去不就好了!”
罗莎猛地拔高声音,可扯到了伤口,她又掉着眼泪缩了回去。
雷德索性没有继续说话,他半蹲下身,示意罗莎重新上他背上来。
但难得的,白猫拒绝了他。
像是乱发脾气的小孩子,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推开了雷德,一瘸一拐地往那已经打开的出口去了。
雷德叹了口气,他正要上前揪住罗莎防止她因为乱动伤口恶化。
但抬头之时,雷德却注意到那原本盛放在石板上的“心脏”,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