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罗莎看到雷德露出了见鬼的表情，他向后退了好几步，惊恐地和缇文拉开了距离。
他们不知又说了什么，缇文把木花给了雷德，而这回雷德却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惊慌了，在罗莎的视角里，法师沉默地接过木花。
店门传来了脚步声，罗莎一个晃神，她抱住尾巴，往墙侧挤了挤，确定雷德和缇文看不到自己。
罗莎的心头乱乱的。
倒不如说从先前奈达和缇文吵架开始，她就开始乱了。
她本以为雷德会像之前对待威克那样对待缇文，但不知道为什么，雷德很平静。
荆棘之门比不上白银地宫，罗莎能轻松地完成她的治疗任务，同时她也确信，这支队伍里的大家绝对没有之前的队友厉害。尽管雷德是收钱办事的，可他就是在队伍里待下去了，而罗莎看得出来：雷德对他们犯错的态度，要好上太多了。
尤其是令罗莎回想起威克的缇文。
明明雷德先生之前就是因为威克才爆发的。
难道说……
回想起缇文和雷德的互动，罗莎也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但回神之际，罗莎却注意到两人已经走远了。
白猫摇了摇头，小步追了上去。
……
……
“你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雷德大哥？”
两人折返回了冒险者协会门口。
德洛的冒险者都喜欢在门口的长椅上聊天。
因为坐在这里正好能看到没有树荫和山影遮蔽的天空，晚霞能一览无余。
缇文坐了下来，他微扬嘴角：“明明每次结束攻略之后，都找不到雷德大哥的影子……”
今天居然专门留下来，还说要和他一起。缇文看得出来，雷德是有事情要和他说。
随即，缇文打了个哈欠，他疲惫地垂下眼睛。
“你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雷德进协会外的贩卖窗口那里买了两罐药茶，他掂量了两下，放在了缇文的面前。
缇文动作一顿，语气却依然满不在乎：“雷德大哥是想说我是因为没休息好才导致今天失误的吗？抱歉啦，我最近是状态不好，不过雷德大哥应该知道我的，我每天晚上都很忙，哪里有时间——”
“那本《弓术进阶》，是真的。”
雷德打断了缇文的插科打诨，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瞳倒映着晚霞，也倒映着缇文略显错愕的表情。
“还有那本《弓术基础》。”
精灵轻咬嘴唇，脸上出现了几丝尴尬。
“你在胡说什么……”
“你拉弓的时候眼睛眯得很厉害，应该是看不清目标；你的手指总是下意识地蜷着，你很紧张。”
雷德别开头，他的目光从缇文身上移开了。
他拧开了其中一罐，喝了口药茶，才慢吞吞地继续道：
“前几天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手头里的那堆黄书，虽然名字都很专业，其中有几本都是和‘弓术’有关的，你把它们夹在书堆的最里面，让我翻的时候似乎也不想让我碰到。”
缇文沉默了。
“那天你是从协会里面的房间走出来的，因为不想让我看到你，所以才装成刚进去的模样用黄书转移我的注意力。”
“今天是攻略第六层的第十三次，有八次是因为你的失误。
“我很奇怪，奇怪的不是你的失误，缇文。地宫冒险失误是常有的，我奇怪的是——”
雷德喝完了药茶，他将罐子放在长椅上，他看向缇文。
“信息交流区有个人贴问题帖贴的很勤快，我比对过字迹了，是你的。”
“你明明记住了你的每一次失误和错误，甚至还有我们失败的原因。”
雷德放轻了声音。
“为什么要和奈达说那样的话？”
空气凝固了，寂静之中里唯有冷风吹拂树枝发出的沙沙声。
半晌之后，精灵微抿嘴角，他的笑容消失了。
“所以……”
缇文低下头，看着自己打了简易绷带的手指。
“我要承认吗？”
……
罗莎停住脚步，坐在长椅上的两人并不算远，对话声也就清楚传入她的耳中。
“承认我有多么没用，承认我有多么无能，承认是我……在拖累你们？”
精灵抬起头，尖耳朵向下耷拉，他清秀的脸上挂起了一丝不甘。
“算了吧，雷德。”
缇文的瞳孔倒映着逐渐暗淡的天际，暖色绚丽的霞光从他清澈的蓝色眼瞳之中褪去了。
他放冷语气，那罐没被动过的药茶被推回到了雷德面前。
“你是奈达花钱雇来的，反正只要通过第六层就会走。还有罗莎，她是你临时找来的，她早晚会和你一起走掉。”
晚风吹动了缇文的金发，他微微偏头，声音听不出情绪。
“所以，和你没关系。
“我的问题我自己会解决，不劳你费心了。”
缇文站起身来，他拍去了衣摆上的褶皱，再次看向雷德时，脸上重新挂起了先前明亮的笑容。
“那就这样，雷德大哥，后天见！”
在暗处旁听的罗莎有些恍惚。
不知是该恍惚于缇文的变脸，还是雷德说的话。
为什么有人明明在努力，却不愿意让队友知道他的努力呢？
“罗莎，你在的吧。”
雷德突然出声打断了罗莎的思绪，猫耳朵僵硬地动着。
“咪。”罗莎只能轻轻发声回应。
……
“他没喝，这个给你。”雷德把还没开封的药茶挪到了罗莎面前。
白猫扯开罐口，她捧着茶罐，小口地啜饮着。似是被药茶苦到了，她吐了吐舌头。
放下茶罐的罗莎张了张口，她想问雷德，但又不知从哪里开始问。
从缇文和奈达的吵架开始问？还是问为什么雷德没对消极怠工的缇文发火？
罗莎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她又不想让雷德知道她的小心思。
可随后，雷德举起了那朵木花头饰，放在了罗莎的掌中。
罗莎没反应过来，她突然意识到这朵木花是先前缇文给雷德的。
“虽然说让我送给你，但这个其实是缇文挑的。”
罗莎迷茫地接过了那朵木花，做工精致的木花头饰在她的手中轻得好像一片羽毛，她垂下眼睛，手指纠结地微微蜷缩。
两人之间的寂静太过凝重，许久之后，白猫轻声开口了：
“雷德先生……
“你不生气吗？”
……
雷德抬起头，对上了罗莎琳娜闪烁的绿色眼瞳。
仿佛寻求老师教诲的学生，她皱起了眉。
“缇文先生说了那样无所谓的话，你不生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