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出这番乌龙之后，茜拉特尔一怒之下，把大章丢在科波尔群岛，独自回到了海底小镇。
她真的是无语了，大章的智力在自己的一众眷族中，排不上倒数第一，也是倒数第二。
不是说章鱼是最聪明的海洋动物之一吗？
而且，同样是眷族，同样吃下了自己的一部分触手，为什么它比起自己的兄弟姐妹，智商要差这么多？
心里抱怨着，茜拉特尔看向不远处的另一只巨兽。
一只比大章略小一些的章鱼此刻正卧在小镇的边缘，它伸出自己细长的触手，卷起散落在地上的石块，一点一点地把之前大章推倒的房屋复原。
那是自己的另一个眷族，它的名字是二章，相比于话都说不利索的大章，它就显得聪明得多。
“二章，辛苦你了。”
听到女孩的呼唤，不远处的巨兽转过纺锤形的脑袋，比车轮略小一点的大黑眼睛转向女孩。
沉闷却温和的声音从它的口器中响起。
“这些不算什么，母亲。”
说着，二章抬起自己的一条触手，上面还卷着一米见方的石块。
“这些，都是大哥干的吧？”
“之前我看着它从科波尔群岛那里回来，然后直接就往小镇这边去了。”
严格来讲，茜拉特尔的眷族包括她自己本人，都是没有性别的巨兽。
但二章不知道为什么，它对自己之前讲述的人际关系格外感兴趣，总是以家人的称呼来指代其他人。
比如说，母亲。
但实际上这也没说错，毕竟自己确确实实给予了它们灵智，以及前所未有的力量。
而作为这片海洋中唯一能够交流的物种，茜拉特尔也确实很疼爱它们。
大章除外。
茜拉特尔靠近二章，从它的触手中接过石块，随手堆在重新建好的墙壁上。
“确实是它干的，这家伙没一天能安分下来。”
“真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能懂事一点。”
说着她又拍了拍巨兽的身子。
“先不说这些了。”
“二章，有些事情要交给你办，跟我过来一下。”
说着，茜拉特尔转身，往海底最深处游去。
穿过发光植物组成的花园，潜入比海底更深的海沟，二章跟着娇小的女孩，前往比黑暗更黑暗的深渊。
不知道下潜了多久，两者来到直径足有一公里的巨大深洞。
在深洞的四周镶满了白色的发光水晶，数不尽的百米深圆球状窝巢就这样镶嵌在深洞的内壁。
不见天日的深海之底已经没有任何植物，未知生物的啸叫在洞穴间回荡，交织的视线中充溢着恶毒。
这里是巨兽们的窝巢，原始而神秘的构造，暗示着它们伟大无匹的力量。
茜拉特尔带着二章来到深洞的底部，在白水晶环绕的巨大圆台上，一座座石质的房屋极为违和的建造在这里。
更为违和的是，原本应该被海水填满的洞底，此刻正被一个球形的巨大气泡包裹着，在深海的重压下，硬生生开辟出一片干燥的空间。
直径依旧有一公里的深洞之底原本是茜拉特尔的窝巢，但自从她抛弃了巨兽之身后，这里就被她改造成了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
当然，运用了某些只属于海神的隐秘。
她极为熟练的打开某座石屋，在里面翻找一番之后，抱出一堆东西。
这些都是她拜托自己的眷族从海底沉船中搜刮来的宝贝，虽然自己暂时用不上，但作为人类的认知告诉自己，这些都是荒野求生的好东西。
“打火石、布料、针线包、药物...”
“哦对，还有酒。”
“他们应该会喜欢这些的。”
茜拉特尔的手中闪过一阵柔和的蓝光，一个微小的气泡从她小小的手掌中生出，最后膨胀到直径一米大小。
她把抱来的东西一个个塞进气泡中，然后推进海水。
带着气泡来到二章身边，茜拉特尔又拍了拍它柔软的脑袋。
“二章，你带着这些东西去科波尔群岛，那里有一些海神信徒，你大哥也在那里。”
二章摇了摇触手，口器振动几下。
“海神信徒？那些总是疯疯癫癫的家伙？”
“我不想见他们。”
看样子，二章这个孩子对于海神教徒有些偏见，但这也正常，因为海神教徒中确实有很多行为疯癫的货色。
这点没得说，要不是自己没法去到陆地上，她肯定要好好教训这些给自己招黑的家伙。
茜拉特尔摇摇头：
“二章，某些个体的行为并不能决定一个整体的好坏，至少你马上要看见的信徒都是些很正常的人。”
“...以后你会明白的。”
二章若有所思地晃了晃柔软的脑袋，然后小心地抬起触手蹭了蹭自己的手背。
“好，我知道了。”
“母亲，我先走了，免得大哥那边出什么事。”
“嗯，早去早回。”
茜拉特尔挥手告别逐渐远去的巨兽，转身回到气泡里面的某个石屋中。
在她用以休息的房间内，只有一张白色水晶磨制的大床，以及一面有着金色边框的落地镜。
茜拉特尔非常喜欢这面镜子，因为只要有了它，自己就能十分方便的检查自己的外表，免得出现什么差错。
她站在落地镜前，赤裸的娇小身体被镜子完全映照而出，只有自己才能见到的绮丽风景显现在眼前。
实际上，之前她也尝试过各种各样的身体，但试到最后她发现，自己还是喜欢小的。
是过去作为人类的记忆在作祟吗？
心里想着，茜拉特尔纤细的手掌不断按压着某些身体部位。
“嗯...胸脯好像大了点，腿好像也粗了点。”
“看来对于身体的控制还不够到位，稍微活动一下就露馅了。”
蓝发的女孩自顾自地说着，她的身体开始了微不可察的变化。
一阵不可名状的声音响起，女孩的身体如她所希望的那般不断重塑，变得更加完美。
她缓缓摘下蒙在双眼上的黑布，一双如海洋般蔚蓝的平静眼眸倒映在镜中，一时间使得周围的白色水晶都失去了光彩。
只不过，那双眼眸很快就失去纯净的光泽，变得无比丑陋。
蓝色的瞳孔不断分裂，不断分裂...
它变成数不清的复眼，扭曲出不可名状的符文。
它变化出迷幻的颜色，却因为过于混乱而污浊不堪。
“！”
茜拉特尔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转过头去。
就这样站了十分钟，她才颤颤巍巍地，缓缓松开捂着眼睛的小手。
再度看向镜子，其中倒映着的依旧是美丽的蔚蓝眼眸，只有一个瞳孔，没有怪异的形状。
“......”
又是这样，每当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时，扭曲的变化就会从自己的眼睛处显现而出。
她不喜欢这种控制不住身体的感觉，这会让她觉得，自己不过是海神力量的载体，而这股属于怪物的恐怖力量随时都会破体而出。
但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也绝对不能发生，因为她是曾为人类的海神，而不是没有理智的深海巨兽。
她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祇知道，祂们是错的。
重新拿起手中的黑布，女孩再度蒙住自己的眼睛，缠住、绑好。
“我是茜拉特尔，我曾经是人类...我是茜拉特尔，我曾经是人类...”
过往的记忆逐渐模糊，但女孩强行抑制住难以言喻的恐慌和悲伤，缓缓躺在白色水晶制成的大床上。
扭曲的复眼中渗出泪水，但女孩很快就将他们拭去，不留痕迹。
“我不是怪物。”
“绝对不是。”
在独自一人的房间中，耳边仿佛传来自己的声音，它在密室中回荡，预示着过往的归来。
“呵，我们当然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