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蔽天空的宽大羽翼自天空落下，沙尘被风卷起，不断在低空盘旋。
“茜拉特尔，我回来了，嘎嘎！”
在大鸥岛的中心小岛之上，海鸥大王在小海鸥的簇拥中成功着陆，它翘着脑袋，看向面前娇小的蓝发少女，小眼睛中有着难掩的得意。
“这次我可没有被圣教徒抓住，而且还带回来了你要的东西，嘎嘎！”
茜拉特尔看着面前莫名其妙自豪起来的海鸥大王，有些哭笑不得。
在炫耀之前能不能想一下，要是被抓住了还有机会炫耀吗？
不过好在它完美完成了任务，这样一来她的信徒就有救了。
“辛苦了，海鸥大王。”
得到女孩的慰问，海鸥大王感觉十分受用，它抬起自己始终握住的右爪，一个小巧的包裹从中落下。
“这是你的药，茜拉特尔。”
“我在内陆找了好几个熟人才问到这东西的下落，花了我不少时间，嘎嘎！”
茜拉特尔从地上捡起包裹，打开一看，其中有不少麦穗一样的干草，散发出清新的草本气息。
“没错，就是这些。”
茜拉特尔抬起头，闭着眼睛的脸庞正对着海鸥大王的脑袋。
“海鸥大王，关于报酬的事......”
还没等茜拉特尔说完，海鸥大王就摇摇头。
“不用了，茜拉特尔。”
“之前你把我从圣教徒手中救下来，我还没说谢谢呢，嘎嘎！”
“可是...这也是因为我拜托你...”
“茜拉特尔。”海鸥大王拍拍翅膀，打断了女孩的话。
“我已经弄到薯条了，嘎嘎！”
“...啊？”
话题一时间转换太快，茜拉特尔没反应过来，而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海鸥大王已经松开了它的左爪。
一包纸盒从海鸥大王的爪子间落下，茜拉特尔帮着把盒子打开，里面果然装着自己无比熟悉的金色条状物。
...说实话，在这一世只能终日呆在海中的茜拉特尔，从没想过还能见到前世的食物，从没想过。
荒诞与怀念的感觉不断交织，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在心中升起。
茜拉特尔不由自主地把小手伸向盒中的事物，却在最后一刻抬头，闭着的眼睛望向海鸥大王。
“尝尝看吧，茜拉特尔。”
“本来我就是带回来让你开开眼界的，嘎嘎！”
看着面前扬起脑袋的白色海鸥，茜拉特尔苦笑一声。
开开眼界吗...
如果她生来就是海底的巨兽，那确实算是开开眼界——可惜她不是。
手中的东西对她来说并不是新鲜的事物，而是一个难以割舍的身份，一段再难复返的光阴。
在海鸥大王期待的目光下，茜拉特尔面无表情地拿起盒中的事物，放入口中。
盐粒的咸味，植物块茎沙沙的口感，油脂的香气。
金色，酥脆的外皮，略微有些干硬，还有土腥。
无比的熟悉，曾经的自己很喜欢在楼下的快餐店买它们，那是放置一段时间后才有的味道。
......
快餐店，是什么？
茜拉特尔缓缓把手放在盒子上。
藤萝覆盖的墙壁，细条状瓷砖，卷着毛边的塑料布，油腻的木桌...
...不对。
两条看不见尽头的马路交接处，砖石铺就的人行道内侧，落地玻璃后方的前台，看不见人影...
...不对。
昏暗路灯勉强照亮的街道，一条条黑色白色交叠成的通道尽头，红色的招牌仿佛滴着血...
...还是不对。
那这些地方是在哪里？
还没等想明白，一幕在脑海中浮现，其余都抛诸脑后。
阳光洒在斑马线上，街边的后视镜闪烁着刺眼的光，玻璃门前，熙攘人群占据细长砖石铺就的街道。
熟悉的金黄色，红色的包装纸，还有带着油脂的塑料布。
快餐店。
但在打开门之后，为什么还是空无一人，为什么？
低头看向金色的条状物，它们并没有出现在快餐店中。
这是不对的，快餐店里面为什么没有快餐？
......
“......”
......
她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家的门前根本就没有快餐店。
视野微微有些晕眩，大脑一阵一阵的刺痛。
带着咸腥的海风吹来，可她分明记得自己是在街道上。
好像有人叫自己，是在自己的身旁，还是在快餐店？
......
快餐店，在哪？
鳞次栉比的写字楼，蜂巢般的窄小房间，嗒嗒作响的打字机，还有勉强带着生活气息的盆栽。
这不是她的工作，那样的生活太过于压抑。
滑动着的铁质折叠门，始终不变的四声铃响，拥挤的红领巾，还有尚未污染的笑容。
...她有那么小么？
带着消毒水气味的惨白过道，意气风发的考察船，一支散发淡蓝荧光的试剂，漆黑海水中的红色眼睛。
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些，快餐店应该不在这些地方才对。
......
她为什么，会想到这些？
那些是真的吗？
污染，什么是污染，那些孩子的笑容真的纯洁吗？
头好痛......
再度把金色的条状物送入口中，因为她有些记不清它的味道。
如果她还活在过去，或许就不会这样了吧。
可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她与熟悉的过去告别，不得不接受现在的身份？
......
她怎么死的？
白色无魂泡沫在眼前浮现，空灵的人鱼歌声响起，淡蓝色的美丽眼睛随之变得污浊。
还有什么是自己没回想起来的？
茜拉特尔闭上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睛。
温暖如春，树荫下玩闹，面带微笑的少女。
冰冷刺骨，漆黑的海水，模糊不清的阴影。
无垠海的海水是黑色的，可曾经的世界没有无垠海。
漆黑来自于天幕中的星辰，还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少女在微笑，那是曾经的自己，还是现在的自己？
还是说，那不是自己？
自己是谁？
......
又回到了熟悉的斑马线上，但茜拉特尔忘记了是在哪里。
周围的黑发人类面无表情的行进着，自己的淡蓝色长发是如此显眼。
拥挤，自己的肩膀在被磕碰。
怪异，无人注视，无人发声，没有色彩，再无意义。
喇叭声好吵......
数不清的片段在脑海中破碎，记忆苏醒又消逝，意识滑向未知的深渊。
或许一切都结束了，曾经的世界，还是说曾经的自己。
......
“不，还没结束。”
......
“茜拉特尔！茜拉特尔！”
熟悉的叫唤声响起，自己记得很清楚，那是海鸥大王。
逐渐睁眼，抬头望去，却发现白色的大鸟侧过头，点缀着黑红色的鸟喙在太阳下闪着光。
“茜拉特尔，你的眼睛。”
“......”
啊。
自己差点忘了这件事。
伸手摸向口袋，身上没有熟悉的白大褂，只有安娜送给自己的洁白衬衫。
那自己的眼罩呢？
脑海中浮现出金色的光芒，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发出挑逗的微笑。
“......”
自己的眼罩早就被奥萝拉拿走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