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兹最近总觉得有些不安。身为新埃洛斯帝国一名光荣的二类公民,也就是进入灯塔世纪后才广泛出现的施术者,同时也是泉之教会的在职神官,爱德华兹完全有理由相信,他的这一预感绝非空穴来风。
然后,他的预感就成真了,就在今天早上,从首都拉坦尼亚寄来的信件被送到了他所在的教区,那是一封来自昔日学校老师,同时也是如今执掌泉之教会的十二名大主教之一的来信。
有好事,速来。
当看到信纸上仅有的几个字,爱德华兹嘴角抽搐地把才丢下的信封又拿了起来,确认上面无误地盖着属于大主教的印章,又用教会特有的确认文件真伪的术法检查了一遍信件,看到了十二议会机关刻印在内的标记,才确认这不是一场梦,这离谱玩意真的是给他的调动文件。
“哈哈......”
干笑一声,爱德华兹立刻猛喝了一大口茶,让有些激荡的心平复下来,随后朝修女露西喊道:“露西,去把莱特老神官请回来,就说让他给我代几天班,事后我会补钱给他。”
说罢,也不顾正给圣像擦拭的修女惊讶,他急匆匆走进里屋就开始收拾行李,并在前者一脸茫然下提着大包小包就跑了出来,飞也似的奔向大门。
“这几天教堂就拜托你和莱特老神官了,我去趟帝都。”
直到要跨出大门,爱德华兹才想起来自己没交代清楚,又补了一句。
“蛤?”
等露西终于反应过来,爱德华兹早跑没了影。
......
吧嗒吧嗒,车厢颠簸的声音传入爱德华兹的耳边,他靠在座椅上,任由着汗液沾湿后背的衣服,闭眼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这安宁没持续多久,因为他很快就想起了为什么自己会为了抢车票而不得不在上班潮人群惊愕的眼神中狂奔,并差点因为动用以太加速而被巡查官贴罚单,在好一番纠缠后才被放行,然后又差点没买到票。
全都是因为那个老登的信!
爱德华兹悲愤的想道。
也不怪他这么狼狈,全因为昔日老师如今大主教佩里戈尔先生在学生时代给了他一点小小的资本主义震撼,在累死累活打黑工以后只给了他一个最低评级的E,以至于让他差点不能顺利优秀毕业。爱德华兹严重怀疑是这个黑心老登算准了他其他科目都拿到了A,单单一个E影响不到最终结果,才会放心打这个分数。但有传言称,更可能的原因是他拒绝了和这个老登孙女结婚,才被老登公报私仇的,对此,爱德华兹向好事者严厉驳斥了这一说法。
爱德华兹有理由相信,如果自己不立刻响应这份算是官方调动的信件,老登绝对能给他整个大活。好吧,想到信里提到的所谓好事,应该是再给他整第二个大活——他可不相信这真的是什么好事。
“哎。”他叹息一声,看着窗外山林滚动,而在窗弦上,一只黑猫正优雅地舔着前爪上的毛,在听到爱德华兹的叹息声后抬起了猫头。
“你要是害怕老登,去娶了他孙女不就好了,反正你们是青梅竹马。”
爱德华兹挑了挑眉,视线朝过道一边转动,周围的人依旧在各干各的,丝毫没有因为有一只说人话的黑猫而惊讶,就像从前一样。
这是一只只有他能看见的黑猫。
“哈哈,我不去。”
因为害怕自己被当成和空气说话的精神病,爱德华兹只能小声的说。
“不也挺好的嘛,你和他孙女结婚,既能解决老登的麻烦,而我再让她成为魔法少女,按照3年前讨论的第四套协议,给你反馈百分之三十五的力量,怎么样?皆大欢喜啊!”
黑猫的蓝色眼珠跃动着光芒,煽动的话语似是真为爱德华兹着想。
“哈哈,我不干。”
继续打着哈哈,爱德华兹却是冷眼看着这只故作优雅的黑猫,他很清楚黑猫话语的重点是让老登孙女成为魔法少女,熟悉的怂恿从他能看见它时就已经开始,如今已经持续了数年,他也习惯了这只黑猫不断见缝插针,但他还不打算接受这莫名其妙的怂恿。
不过,或许这对他来说不算莫名其妙,魔法少女这个名词对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说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唯独爱德华兹,他在第一次从黑猫口中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就差点应急了。
至于为何,用最烂大街的说法,他穿越了。
爱德华兹的前世是一名来自某东方文明大国的24岁研究生,死于空难。等到他的意识恢复,爱德华兹就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
谁能想象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当海水灌进胸腔,每一口呼吸都让身体抽痛,逐渐沉寂的意识带来了死亡的绝望,什么也做不了的绝望。也许只有真正经历死亡,才会知晓生的可贵。
赞美第二次生命!
按理来说,作为穿越的特典,他应该也有一个所谓的金手指的......
“是的,这个金手指就是我喵!”
爱德华兹微笑着一把抓向眼前读取他想法的黑猫,却被它灵巧的躲开,一个起跳扑到了他的头上。
正如黑猫所说,它或许就是爱德华兹的外挂,不过也许不能说是外挂?按照教会的理论,总有些施术者对以太过于敏感,会展露一些特别的天赋,也许能看见这样一只奇特的黑猫就是他的才能呢?
爱德华兹也不是没有想过利用这个不明真相的所谓外挂,但某位爱的战士在他十几岁时给他留下的阴影太大了,对于这种突然说要让你成为魔法少女的生物(虽然不是让他成为),爱德华兹是先质疑再质疑,生怕上了传销组织的当。
抱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想法,再加上本来爱德华兹的施术者素质就比较高,他也就无所谓是不是第二特性了,一律当成传销。
“我说,你觉得老登是叫我去干嘛。”
爱德华兹又尝试了几次抓住黑猫,未果后终于是在周围人已经有些异样的眼神中放松下来,索性不管了,和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没准是骗你过来强行结婚的呢,我看可能性很高。”
“那我就到主教会议上告他一笔,说他强抢少男。”
“哎呀,堂下何人竟敢状告大主教啊。”
不得不说,忽略了时不时的怂恿,这只黑猫在这种独自出行的时候还是能帮他打发一点时间的。本就不算漫长的旅途在一人一猫的对话中很快迎来了结束,随着行进的列车缓缓停下,爱德华兹终于是从卫星城来到了它所拱卫的帝都。
帝都拉坦尼亚,新埃洛斯帝国最为繁华的经济与政治中心,同时也是泉之教会在新埃洛斯帝国设置的总管大教区的圣索菲娅大教堂的座落地。
从火车上下来,爱德华兹第一眼就看到耸立在帝都中央的虚幻灯塔,明亮的白光照彻四方,即使在太阳底下也丝毫不被掩盖。
这就是拉坦尼亚的地标,比皇宫与教堂更为瞩目的中埃洛斯大区一号灯塔,所属编号a148。a就是主控灯塔,148则说明了它的制造顺序。它是中埃洛斯大区屹立的十三座灯塔中最高最亮的一座。
“哎呦喂,这位老爷,您是第一次来到咱帝都吧?”
刚从站口出来,早已等着接客的马车夫们便一拥而上,跑在最前面的一位中年车夫一眼就相中了仍在观望帝都灯塔的爱德华兹,他靠上前,恭敬又不显卑微地招呼一声,接着,又带着自豪的语气,说:
“您要第一次来帝都,那咱包管带您跑您想去的地儿,别的不说,咱是老帝都人了,对这附近儿都门清,比他们几个小年轻更懂得弯弯绕绕,无论是旮旯还大道,保准又快又稳。”
爱德华兹一听直接乐了,怎么才离开帝都几年,这帝都车夫唬外地人的手段就又给他体验到了。
“好吧,那带我去圣乔治大道13号,那儿还挺远的。”
车夫一听当即愣了一下,转而上下打量了一番爱德华兹,看他神情不似作伪,又见他气质温和,很符合大众刻板印象里的神官,方才尴尬地说:
“您......可能不太清楚,这圣乔治大道,不允许车辆通行......”
“哦,我知道,所以你只要把我送到边上的加冕广场就行,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见爱德华兹主动给他台阶下,车夫连连点头,再不敢把糊弄游客的那一套继续耍弄下去,连忙请爱德华兹上车,为他关上门后驾车向加冕广场开去。
爱德华兹刚坐稳,懒洋洋的黑猫却像才睡醒般从座椅上爬起,慵懒地看了他一眼:
“看到这个车夫,有没有回忆起那些美好的曾经?”
“谢邀,人在帝都,刚下火车,只想起来老登社会实践克扣我钱和学分。”
......
脱胎于旧教会,在前灯塔世纪的最后改组新生的泉之教会,在继承了原本庞大遗产的同时,得益于被称为旧时代最后一个圣人圣索菲娅整合全世界力量共度难关的功绩,成为了灯塔世纪唯一还抱有巨大影响力的教会组织。
作为帝国古老记忆的一部分,圣乔治大道曾经是旧教会在这个跨越千年历史的帝国上最晚烙上自己底色的地带,泉之教会的前身并非是像前灯塔世纪的诸多宗教一般,自上层发迹。身为这个世界最古老的宗教之一,理所当然的,当它被从发源地传到这个古老帝国的时候,经历了好一番磨难。
而到了灯塔世纪的如今,相较于旧教会在古帝国立足时的艰难,泉之教会在这个国家已经达到了它能在这个帝国所具备的影响力的顶峰,旧教会在这个国家最后插上旗帜之地,也已然成为了新埃洛斯帝国人心目中与泉之教会紧紧绑定的圣地。
只因为圣索菲娅是埃洛斯帝国人,圣索菲娅升天大教堂在圣乔治大道上。
漫步在人影稀疏的圣乔治大道,爱德华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条古老街道的一众建筑。他在学生时代曾经翻阅过旧世纪的地图册,似乎在过去,这条路是古埃洛斯皇室专门用来“安放”各种教会总区的地方,颇有种各教会联络处的意味,也不知道当时的皇室是怎么做到不让这些互相排斥的教会打起来的。
“据说这块地以前是战神的教堂,而它边上那块则是契约之神的教堂,正对面又是丰饶之神的教堂,嗯......似乎没什么规律?”
爱德华兹一边嘀咕,一边打量着如今已是圣索菲娅升天大教堂配殿的一处,曾经挤占着各式教会的圣乔治大道已经完全成为了独属于泉之教会的地带,只剩下12号这一个地址,异教的教堂要么被拆除要么被改建,甚至愣是整出了一个广场的位置。
由于泉之教会的特殊地位以及维系一号灯塔的缘故,圣乔治大道已非常人所能进出的地区,就连爱德华兹,也只不过是获得主教任命的时候进来过一次。
走走停停,爱德华兹已是来到了圣索菲娅升天大教堂的大门前,这是他第二次踩在这由黑曜石铺成的地板上。他刚到门前,紧闭的大门就被从内部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位穿着有些破旧神袍的中年人,那人见了爱德华兹,有些诧异:
“述职的话好像有些早?哦,我想起了,你是佩里戈尔大主教的学生,他有交代过的,请进吧。”
说完,中年男人给爱德华兹让出道路,示意他请进。
爱德华兹认出来眼前的男人是苦修士的首领,平日里管理圣索菲娅升天大教堂的日常事务,于是点点头,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