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饭后散步般轻松散漫,纵使眼前都是些残砖破瓦,少女讲述的情景却自那之上传达给了爱德华兹。看得出来,少女很想要把自己的生活,或者说过去都介绍给他,像是一位向大人炫耀自己玩具的孩童,想要用自己的方式表示亲近。
爱德华兹不由得又想起自己之前很刑的那个想法,维持着面部的表情,他把这个在此时此刻十分冒犯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怎么能够对一位如此纯真的孩子开这样的玩笑呢?
他正自责,却感觉到少女的声音没来由的下降了几分,就连步履也放缓了,自己差一点就撞上了她的后背。
停住脚步,爱德华兹看向少女,她此时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于是爱德华兹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这才发现,两侧的断壁残垣在前方断开,宽敞的空地成为了这连接的阻隔。
这儿是一处广场。
石碑、花坛、舞台,尽是些低矮简单的建筑,它们被大片大片的空地所包围。多亏了如此,与那些破败的废墟相比,像是完全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还保留着原有的模样。
从少女的反应来看,爱德华兹多少猜到了这广场对于她的意义,他选择沉默不语,静静等待着少女自己将那回忆道出。
没有等多久,少女开口了:
“从棺材里醒来前,我最后的记忆便是停留在这里。”
她的声音不咸不淡,听不出丝毫的情绪,只是平静的讲述着。
“雷德神官从主城请过来的老头给我判了罪,于是围在教堂边上的人们又拉又扯地给我绑了绳子,他们说不能让我跑了;有人从面包烘焙坊拿来了装小麦粉的麻袋,他们把它套在我的头上,说不能让我的脸吓着人,不能让我用眼睛去给人施咒。然后,我就在黑暗中被人推着,走到了这儿。”
“那个老头说,要让全镇的人都亲眼看着魔女被烧死,这样大家就不会再恐慌了。他又说,只要所有人都见证了魔女的死亡,那魔女也就无法复活了......”
“可我还是复活了啊?是因为我不是魔女,所以女神降下了恩典让我活过来,还是那个老头欺骗了大家,其实他根本不懂什么是魔女?”
说着,少女转过头看向爱德华兹,她的眼中只抱有纯粹的疑问,似是真的单纯为之不解。她继续说道:
“火燃烧到身上的时候,真的好疼啊......烧灼的刺痛在全身上下都能感受到,还有烟尘钻过麻袋的空隙,堵塞我的鼻子,我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因为刺痛哀嚎,也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因为浓烟而咳嗽,也许两者都有,我在那痛苦中恍惚了。恍惚着,恍惚着,大家则在为我的痛苦欢呼着,似乎不断有东西砸在我的身上,我记不清了,也许没有,但火应该真的烧得越来越旺了。在某一刻,我不禁想,这火焰是不是因为他们的欢呼而越烧越旺?”
“不是这样的,对吧?”
少女的话以问号结束,她的眼睛里始终只有疑问,数不尽的疑问。
明明是这样,为什么在眼角处,会滴下一丝泪花呢?
爱德华兹用手擦拭掉那滴泪珠,少女看上去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流了泪。
而在爱德华兹手指遮住的地方,一丝窃喜在那绿宝石般的眼睛中流淌,又飞快的消失不见,只剩下那爱德华兹以为的纯粹。
......
过了那广场,少女的心情看上去又变得不错,继续着给爱德华兹的介绍。
“这儿......这儿被雪压垮之前,就被兽人给破坏了,那是我被烧死的前一天,所以记得很清楚。”
谈及处刑,少女现在也没了顾及,她说完面色不变,领着爱德华兹向前方走去。他看了那废墟一眼,便跟着走了。
虽然少女没有提,但爱德华兹心里清楚,她被指控为魔女的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来自于兽人。
一年以前,当他从佩里戈尔大主教那接受任命的时候,就已经被告知洛里特地方主教发现了异端踪迹。等到爱德华兹来到了洛里特,从那些幸存者的口中,也得知了在灯塔熄灭前不久,出现了兽人诅咒的恐慌。
这本来是爱德华兹探查的重要线索,奈何雪把一切痕迹都给掩埋了,他根本无处可寻。到了一年后的如今,雪虽然化了,长久的掩埋与此时充斥着洛里特的强大以太压也依旧是让他无从下手,这也是他只是看了一眼就不管的原因。
不说腐蚀,就算还有痕迹,他现在也没法追溯个所以然,非战斗类的以太术法几乎全都是精细活,一点以太场干扰都能让结果天差地别,不借助专门的仪器辅助,靠人工你就算吧,一算一个不吱声。
越过这被兽人破坏的地方,爱德华兹一行很快就走到了小镇的边缘,这也理所当然,这座小镇本就不算大,期间走走停停,速度也不快,但还是不超过一个小时,少女就带爱德华兹逛完了整个小镇。
边缘地带,枯死的植被残骸看着很是凄凉,但少女却面带微笑,像是完成了一个了不起的任务,丝毫没有受到这惨淡的景象所影响。
“到这儿就结束了。”
爱德华兹点头,这表示他们该重新踏上回去的道路了。
然而,异变总是在这种时候出现。
小马最先开始焦急地嘶叫,身为以太生物的它比两人都更先注意到了空间中的以太变化,用自己的方法出声提醒着他们。而还不等少女翻译,爱德华兹就已看到了导致那叫声的罪魁祸首。
在远方的天幕上,赤色的喷流拖拽出一条狭长的轨迹,似一颗彗星拖着尾翼划过,那彗星的目标不是别的什么,正是爱德华兹一行。
在爱德华兹的感知里,空间中的以太仿佛沸腾了一般,它们原本就像碳酸汽水的气泡一样像天上飞去,也因为如此,爱德华兹才没注意到以太的动静实际上已经发生了改变,更为热烈,更为混乱,它们像是活物一般,在欢呼雀跃那赤色彗星的到来。
“不会是三倍速吧......”
这太过于有既视感的画面让爱德华兹情不自禁吐槽道。
下一刻,彗星坠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