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是这样,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我不小心滑倒了,手正好按在了镜子上,就……就给压破了。”
“哦,是这样啊,没伤着你吧?”女孩收敛了笑容,说:“没听说过谁去换过呀,如果房间内需要更换东西的话,应该会告诉我们一声的。”
“可明明是换了的,你要是不相信,就跟我去看一看。”我一脸认真,估计模样一定很二。
女孩客气地说:“我不是不相信,换了就换了呗,只要没伤到您就好。”
我说:“那怎么行呢?我知道你们的规定,损坏了财物是要照价赔偿的,你说吧,多少钱,我给你。”
女孩问趴在电脑上的那个男孩,506是不是换过卫生间的镜子。
男孩摇摇头,说不清楚,没听说。
“你能不能问一下主管那一块的师傅?”我依然很二。
“姐呀,一点小事情,您何必在意呢?快回房间休息吧,别说一面镜子了,就是电视机爆了,也不会让您赔偿的。”
我苦笑着摇摇头,心想:妹子呀妹子,我哪里是赶着赔偿啊,我是在求证,是想知道真的是有人进屋换过镜子,还是闹鬼了。
满腹疑虑回到了房间,直接走进了卫生间,反反复复地照着镜子——我还是我,还是那个小模样儿俊俏、老实巴交的小灵。
我顺手拧开了水龙头,也不见有血水流出来,于是我就有了一个大胆的设定,之前发生的所有怪异之事,都是黄四郎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使的阴招鬼术。
现在他走了,一切复归于平静,我大可不必再如惊弓之鸟了。
两天来,被黄四郎那个坏犊子牵制着,一惊一乍,连苦胆都快被吓破了,这时候实在该好好补一觉了。
简单洗漱后,我脱去外衣上了床,用一床薄被子把自己包严了,闭眼睡了起来。
可不知道睡了多久,我突然看到了上次梦见的那个小男孩,他进屋后,二话不说,就往床上爬,一边爬一边嘟嘟囔囔:“我都等了你二十年了,不能等了,再也不能等了,这就圆房吧。”
“你这个坏蛋,怎么又来了,滚开,给我滚开!”
“贱人,你想背弃婚约是不是?告诉你,没门!”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坏蛋,我……我要报警……报警……”
我又气又急,想挣脱,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
“狗杂种!你作死啊,给我滚,给我滚开!”突然,房间里响起了一个女人尖细的嗓音。
随即传出了啪啪的击打声。
小屁孩啊哟一声惨叫,逃得无影无踪。
我身上随即轻松下来,睁眼一看,竟然是奶奶站在我的床前,她一脸怒气,冲着我喊:“臭丫头,我本不该管你的破事!”
“奶奶,你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奶奶竟然抡起了手中的拐杖,没头没脸朝我打来,边打边骂,“你这个不孝的妮子,奶奶白疼你了,打小就放在心尖上守着,护着,现在好了,你长大了,成人了,连大学都读完了,也不来看看我,至少也该给我买个馍吃吧……”
“奶奶,你不是死了嘛,还怎么去看你,怎么去给你送吃的呀?奶奶……奶奶,你别打了……别打了……”我不迭声地求饶。
“死了跟活着还有啥两样?我不是也有自己的家嘛,你这个不孝的丫头,让你找借口,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奶奶边骂边抡杖打着。
我隐约看到,奶奶抡起的还是活着的时候用过的那根槐木拐杖,已经被打磨得溜光乌紫,结实得很,每一次落下来,都能准确无误地打在我的屁股上,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响。
“奶奶……奶奶,我不敢了……不敢了……”我惊恐万状,爬起来,瞪大眼睛朝着床下看去,哪儿有奶奶的影子啊,分明是自己在做梦。
自我安抚了一会儿,再次躺下去,接着睡。
谁知道刚刚迷瞪过去,奶奶又跳了出来,继续用拐杖打我的屁股,这一次还诅咒了起来:“你这个死妮子,你要是不来看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非打发小鬼去缠磨你不行,不信你就等着瞧,不出七日,就让你见丧事……”
奶奶的诅咒也太刻毒了,我想爬起来,想向她跪地求饶,可身子像滩泥巴一样,怎么也立不起来,嘴巴大张着,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直到奶奶打累骂足,才忿然离去。
我像是魂魄被抽走了一样,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慢慢地苏醒过来,心里堵得像面石头墙。
这是怎么回事呢?奶奶都已经死了十几年了,我平日里也不怎么想她,怎么就突然梦见她了?
难道是奶奶的在天之灵怪罪自己,嫌自己对她不孝不敬,这才又是打又是骂的折腾?
想一想也是,自打奶奶死后,自己从来都没去给她上过坟,烧过纸钱,就连春节、清明那样的节日,自己也懒得去祭祀一回。
还有那个缠着我的小死鬼,你为什么就跟我过不去呢?
为什么就想着法子来占我的便宜?
这一次,要不是奶奶及时赶过来,又打又骂地把他赶跑,说不定真就让被他给得逞了。
想到这些,我不寒而栗,披肩衣服走到窗前,拉开窗帘一角,望着黑漆漆的夜幕。
慢慢冷静下来,我仔细梳理了一下那个梦。
难道是他?
他真的找来了。
我被一闪而过的想法吓得不轻,思绪异常异常,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走回了少女时期的一个生活片段。
记得那是一个夏日的假期,我刚满八岁,正读二年级。
一天上午,吃过早饭不久,我爸爸的弟弟,也就是我二叔,急匆匆从他工作的楠梓区赶回了家,一进门就把我妈拽到了墙根下,叽叽咕咕说了些啥。
看上去我妈极不情愿,红着脸说:“我做不了主,还是等你哥回家再说吧,他去砖瓦场干活了,没准一会儿就能回来。”
二叔说:“已经等不及了,必须赶在正午的时候到呢。”
见我妈还是不答应,二叔就从兜里掏出了一沓钱,塞给了我妈。
不等我妈再说什么,他就快步进了屋,拽起我的胳膊就走,嘴里说着:“小灵,二叔带你去城里玩,好不好?”
虽然是商量的口气,但容不得我回答,便被他拖到了院子外头,上了一辆破旧的小汽车。
二叔钻进车里,朝着已经跟到大门口的嫂子挥了挥手,说:“你放心好了,天黑前我一定把小灵送回来。”
看着妈妈一脸的忧虑,我倒是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了,反正是放暑假的时候,我在家又闷得慌,去城里玩玩多开心啊。再说了,他是我亲二叔,还能把我给卖了不成。
谁知到了城里后,根本不是我想象的那种玩法,逛逛商店,或者去动物园看看猴子啥的,而是去了郊外的一块空地上。
车子停稳后,二叔嘱咐我一定在车里坐好了,不要到外面乱跑。
我指着不远处的一群人问:“二叔,那些人在干啥呢?”
二叔说:“他们在演戏,在拍电影,我过去看一看,求他们给你个角色演一演。”
我听了很兴奋,就点头答应下来,透过车窗玻璃,朝外张望着,果然,我就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一棵大树下,身穿黑色衣服的殡葬师缓缓揭开了停尸床上的白布,露出了一具被肢解了的尸体。
死者是个小男孩,看上去得有十几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