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陷入沉默。
她心里有逼数,自己现如今毫无反抗能力,假如说对方真要对自己不利,完全没必要搞得这么复杂。
是的,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不然还能怎么办?
说到底,是自己太弱小了,没有力量!
半晌,她试探着询问:“卷轴上说的需求,可不可以提前透露一下,都包括哪些?”
自愿原则、保密条款这些都好说,最让她担心的是,客户会不会提什么超出她承受能力的过分要求。
阿芙萝拉淡淡瞥了她一眼,漠然道:“不能。”
她找人来扮演妈妈,要的是绝对的服从,不允许半点讨价还价。
或许霸道,甚至荒唐,可如果要问为什么,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阿芙萝拉本是血族亲王家的真千金,年幼时因变故流落在外,直到十六岁才被家里寻回。
彼时的她天真地以为,那些家人会给予她曾经求而不得的爱与温暖,怎料亲生母亲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在外面野了这么久,肯定一身毛病,需要好好改造一番”,并以此为由将她安置在堆满杂物的阁楼,还规定她每天不干完一堆活连饭都不许吃。
她的父亲将家族名誉看得比什么都重,从未在社交界公开她的存在,在家里也选择漠视她。
顶替了她身份与人生的假千金更是装成一朵纯洁柔弱的白莲花,逮到机会就给她制造麻烦,欺负她,陷害她,突出一个猛踹瘸子那条好腿,让她艰难的生活雪上加霜。
渐渐地,就连仆人们也将她这个“阁楼公主”视为禁忌,讳莫如深。
不久前,因为某件事,她长期以来积攒的怒火与委屈终于爆发,愤然出走,甚至离开了鲜血帝国,来到了如今所在的城市——诺弗兰王国的首都诺弗兰。
作为在家中不受待见的真千金,阿芙萝拉当时没有意外地是净身出户,她那贵为亲王的父母连一个铜币都没有给她,反而警告她在外不允许打着“克里姆松”的名号招摇撞骗,以免败坏家族名誉。
她能有资金维持这般体面的生活,是因为一桩“奇遇”;而且为了与那些所谓的家人彻底划清界线,她抽空把自己那两年的所有花销,包括最基础的食宿费,全都一笔笔算清楚,折成金币寄还了回去。
那些钱无论对于亲王家还是现在的她而言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数目,但至少表明了她的坚决态度。
可是做完这一切还不足以让她散去内心郁结的怨气,正如有句俗话说得好,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所以比起内耗自己,她选择了外耗别人——当然,她开出了一个普通人难以拒绝的价码。
所以,这不过是一场交易,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
或许是看出紫发萝莉的犹豫,阿芙萝拉看似随意地道:“你要是不接受,就离开吧。”
既然是交易,总得讲究你情我愿,她不会强迫对方。
苏璃僵在了原地。
对于未知的恐惧和瑟缩可以说是人类的本能,可是有一个声音仿若在她耳边轻语:你也不想因为缺钱而耽误妹妹的治疗吧?
那可是整整五万!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人不能,至少她不能。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抬眼直视阿芙萝拉。
“我签。”
阿芙萝拉抬手解除了束缚,而苏璃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肢体,然后便老老实实在羊皮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柳姨,打钱吧。”
女管家依言点了几下手机,直接给紫发萝莉转过去五万。
手机响起的到账提示音让苏璃展颜一笑。
可下一秒,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因为柳管家在阿芙萝拉的眼神示意下拿来了准备好的女仆装和一条“项链”。
“项链”有三指宽,配有一段小型金属环组成的牵引绳,饶是活了两辈子的苏璃也惊得瞪大眼睛。
好家伙,苏璃直呼好家伙!
这是要直入主题么?
不过念及刚刚收到的五万,她打起精神,表情比阳光还要灿烂,用活泼而不失温柔的语调说道:“那我去换衣服了。”
切切实实收到钱后,她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心态与策略也随之转变。
“你不能走。”阿芙萝拉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辩驳的霸道。
“可是……衣服……”苏璃柔柔怯怯,做出为难的样子。
“就在这里换,我看着。”阿芙萝拉继续表现着身为雇主的强势。
还在鲜血帝国的时候,即便是消息闭塞如她也姑且知道,血族,尤其是贵族,有不少都会豢养不同种族的“小宠物”,她自认为自己所做的事与那些家伙有本质的不同,但也不希望让紫发萝莉觉得自己没经验很好拿捏。
苏璃白净的肌肤上浮出一抹潮红,并拢纤幼的双腿,肩膀小幅度地颤抖着,继续为自己争取:“这……不太好吧……”
阿芙萝拉似是意识到什么,抬手道:“那么柳姨,你先出去。”
“好的小姐。”
别墅客厅只留下苏璃和阿芙萝拉二女。
对上那饶有兴致的视线,苏璃明白自己在劫难逃,只得扭扭捏捏当着阿芙萝拉的面换起了衣服。
裙摆这么短真的没有问题吗?过膝白丝也就罢了,但为什么还要配上蕾丝腿环啊?
内心吐槽不断,苏璃表面上则是轻抿樱唇,淡紫色的眼瞳中盈着薄薄的水雾,仿佛随时都会嘤出声来。
苏璃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类工作,但毕竟是两世为人,前世身为二次元对于不少东西有起码的了解,能猜到对方安排这一出,就是想看自己内心抗拒却不得不温顺服从,既然如此,就满足她好了。
演呗,一演一个不吱声。
假如自己这辈子还有只因,搞不好会是先天牛郎圣体。
穿好衣服,苏璃将“项链”拿在手里,适时露出茫然无措的样子。
阿芙萝拉起身,二话不说夺过“项链”,亲手给苏璃扣上。
退后两步,仍是不满意地蹙了蹙眉,思索片刻,旋即打了个响指。
“这是……”苏璃口中漏出惊讶的声音,因为她注意到,自己的头发转瞬之间便褪成了银白色。
若是她此刻照镜子,还会发现,眼睛也转为艳丽的红色。
阿芙萝拉这才点了点头。
如此,总算是和那个可恶的女人有几分相似了。
“这是暂时的,你好好完成工作后,我会帮你恢复。”
苏璃暗暗松了一口气。
行吧,就当是在Cosplay。
“现在,我‘亲爱’的临时‘妈妈’,该干活了。”阿芙萝拉说着,塞给苏璃一块抹布,然后坐回沙发上发号施令。“先去把整个客厅的地擦干净。”
“我知道了。”苏璃没有转而去寻找拖把之类更轻便省力的清洁工具,而是乖乖去卫生间将抹布打湿,蹲在地上擦起地板来。
想到那五万的报酬,她干起活来可谓卯足了劲。
别的不说,比起前世一个月几千加班内卷还要被路灯挂件CPU的帕鲁们,她已经很幸运了。
只能说,这姑娘玩得的确花,但道德水平和法律意识有待降低。
当然,心里偷着乐就行,不能表现出来影响客户的成就感。
阿芙萝拉望着苏璃勤快干活的身影,不由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那个女人和假千金总会以“劳动改造”为名指使她忙这忙那,偏偏那时候的她拼了命地想要讨好家人,一厢情愿认为只要自己付出足够多,就能让家人回心转意接纳她。
结果呢……
亲情,和许多东西一样,是奢求不来的。
“还真是够贱的!”
阿芙萝拉这话,也不知是在说眼前为区区五万而折腰的女孩,还是在说曾经那个蠢笨自欺欺人的自己。
苏璃听见了,却只当没听见。
他前世是孤儿,从小到大什么恶毒的话没听过?
“贱”字的攻击力,距离让她破防还差得远呢。
再说了,钱可是熨斗,能熨平心灵的褶皱。
所以没什么好矫情的。
挨了骂还没赚到钱,那踏马才叫真的惨!
反正不管别人怎么样,自己不亏。
阿芙萝拉并不知晓苏璃的心理活动,自己却是越想越气,眼见对方擦地擦到自己跟前,突然抬脚踩住苏璃的手背,一边碾,一边用另一只脚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用森冷的声音问道:“告诉我,你现在有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