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三公子,你在草场有什么发现吗?”
医馆门口有一棵光秃秃的梧桐树,雷三寻正靠在上面,我一走近,就蹙着眉头向他询问。
“雷三公子——哼——雷三公子!”他朝我冷哼道,“我没有名字吗?”
我顿时如琵琶上弦、正欲弹拨,他又单刀直入:“我希望你叫我三寻,或者雷三寻。”
我知道他这个人的脾性,易躁易怒,顺其意则皆大欢喜,逆其意则倔头倔脑惹人局促不安。
“雷三寻!”我和悦地喊了他一声,他便朝我望了过来,我看着他的眼睛直直地向他靠近,在近的快碰到他身体的时候,他往后退了一步。
“你看吧!这就是安全的社交距离!那说明我们还没走到那一步!”
他心悦诚服地跟在了我后面,悔不当初:不前进怎么还往后退了呢?
我蹙着眉头向他询问:“你在草场有什么发现吗?”
“草场里似乎看不出什么来。”
“可小男孩非常明确地说就是在这一片人迹罕至的草里不见的!”
“这你不要担心了,我已经吩咐下去,让驻守在学堂的庄兵去找了。一有发现,他们会立即跟我报告。”
他太有派头了,我竖起大拇指朝他赞不绝口,“真的,我突然觉得你好像变了一个人,脱胎换骨了!”
“我谢谢你,没见过你这么夸人的!”
我发自肺腑的感喟却换来了他不屑的一瞥,望着他扭转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竟不自觉地怨恨起自己的无能来,让我自己在他的面前矮了一大截,人微言轻。
飞鸟正从天边飞过,我真想随了那鸟儿一起自由自在地翱翔,哪怕形单影只呢,总比始终揣摩他人心思、迎合他人的情绪强。
我使脚用力地踢了路边的石子,没想到石子不偏不倚地打中了雷三寻的脖子,且顺着脖口划了下去,我赶紧捂住了惊诧又窃喜的嘴角,避免发出任何声音。等他回过头来摸着脖子,我又扭头看其它方向。
此时雷三公子的外袍还是松的,没有腰带系,他一边摸一边跳着,石子顺着衣服滑了下来。
“我说什么这么冰凉呢,还以为是鸟屎呢!”
“没有啊!”我扑哧一声笑了。
“我就知道是你搞的鬼,硕应应,你忘了是谁送你到这的!”
“还说呢!”他越责怪我,我越生气,就撩开了脖子上的头发让他看。
“我这还被你磨出了血愣子呢,你瞧瞧,都红了一大片,疼死了!”
雷三公子的声音这才软和了下来,朝我关切地问:“没事吧,怎么没让医士给你上点药?”
我撇开他的手,扬了扬胳膊,“没那么严重!”
“你真是,哎!”雷三公子大大地叹了口气,将拳头砸在了我的肩膀上。
“啊,好疼!”我垮着肩走开了。
“哎,硕应应,你去哪?”
“当然是去白河口岸查线索了!”
“那等我啊,我去牵马!”
我想一个人静静,就趁他去牵马,得了空先溜了。一个人率先到了白河岸边上。
灿烂的阳光洒落在河面上,微风吹过便波光粼粼的,偶有船只一两艘轻轻地飘过,不一会儿又消失在了远处的雾气中。
我待在岸边静静地观察着河水的颜色,心中一股激愤喷涌而出,我不得不捡起一枚又一枚的小石头往河水中砸去,河水冒出咕咚的响声,越大声我越高兴。河水远看依旧泛着绿,近看又是那样的白。
“硕应应,不是不让你碰水吗?”雷三公子跳下了马。
我摇了摇那只受伤的手,“并没有用它哦!”
“先不说这个了,”我打断了他没有由来的怜悯,“草场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草场那么大,还需要花一点时间的!”
这时有一老翁将船慢慢摇了过来,“雷三公子,上船吧!”老者朝他喊道。
我们走在旁边伸出一头的栈桥上,船有些摇晃,我更直观地看到了浪扑打的方向。岸边的石子被涮洗得纤尘不染,发着光亮。我忍不住猫腰捡了一颗血色的石头握在手里,抑制住了内心种种复杂的心绪。
我不能让他们看出来我因为手伤了无法施展明火之术的事,但是我又害怕行船途中会出意外自己无法应对,正犹豫着。
“快上来!”雷三公子登上了船向我伸出了手。
我不得已也跟着跨了过去,重心一跃上了船。
老者划着桨,从岸边驶离,越滑越远,转眼到了河的中间。这不禁让我回忆起当初落水被齐柏立救起的事,至今仍心有余悸。
“你没事吧?”雷三寻看着我魂不守舍的样子,若有所思。
“你不会是在担心向公子吧?”
“没有,我在想白河是否会有异动,我们如何招架!”
“我看你是在想落水了怎么办吧?”
被他一秒看穿的我忍不住仰头大笑了起来。却看到天空中飘来黑色的纸烟。我拿手接了一捻,瞬间化成了黑灰,粘在我的手上擦不掉。我只想洗了这污秽,没曾想弯腰过去蘸水,船却失去了重心,顿时往一边倾斜,老者和雷三公子都高呼起来,“坐好、坐好!”我赶紧扶正身子蹲坐在船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