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教室中一片安静，只有笔尖划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
方才的死斗如同没有发生过一般。
南枫已经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看着眼前的卷子。
好在世界的夹缝会让现实的时间停下来，现在考试才刚刚开始。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伤的左肩有一丝轻微的疼痛。
也许只是心理作用而已——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集中精神。
她拿起放在桌边的笔开始认真填写起来。
教室前方的时针转动着，代表着一分一秒的指针缓缓走动着。
怎么回事？
南枫皱了皱眉头。按照平常的心态，自己应该很快就能冷静下来。
但这一次，自己的精神居然完全没办法集中。
每当她强迫自己静下来的时候，脑中浮现的，都是芙洛蕾手中的那抹鲜红。
越是想到这里，越是觉得自己的肩膀痛了起来。
汗珠止不住从她的额头上滑落下来。
她尝试着将念头驱赶出自己的脑海，但双手还是止不住的颤抖着，使不上力气。
随着时间的流逝，南枫头一次脑袋一片混沌的写完了试卷。
心不在焉的检查了两遍后，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将卷子交给了老师，自己则离开了教室。
一旁的陈青萌见状，也环顾了一下四周，将卷子交了上去，紧紧跟在南枫后面。
（二）
怀揣着一缕不安，南枫径直走到了卫生间的镜子前。
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周边并没有其他人。
她脱下西装的外套。
随后她愣住了——雪白的衬衫上，居然出现了一片红色。
自然，是从她的肩膀上溢出来的。
“南枫！”
她的身后响起了陈青萌的声音，但她完全没有心情在意。
内心中祈祷着，她解开衬衫的扣子，将左肩露了出来。
“南枫，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看着镜中的画面，陈青萌愣住了。
一条细长的伤口出现在南枫的左边肩膀上，留下一片血污。
没有继续问下去，陈青萌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飞快的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早在方才考试的途中，她就觉得左肩有些不适了。
尽管十分难以接受，她的左肩上也出现了一条与南枫差不多大小的伤口。
“这难道是刚才战斗时留下的？我们赶紧去医务室吧......”陈青萌穿好衣物，神色也终于浮现出些许动摇。
在陈青萌的建议之下，南枫先是愣了愣，随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两人一同向医务室的方向走去。
（三）
两人身上同时出现、在同一部位的伤口。
这样的伤口究竟是从何而来，两人已经心照不宣了。
只是，与变身成芙洛蕾时所受的伤有些许不同之处。
“变身的时候受的伤，明明伤口更严重才是......”陈青萌嘟哝着，打开了医务室的门。
里面没有老师在，让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她先让南枫坐在一旁的病床上，自己则是在医药柜中翻找了起来。
“嗯......看到了，双氧水。再拿点纱布和绷带吧。”
医药柜还算高，有些药品陈青萌只能尽量的伸手去拿。
果然，一只手并不是很方便。
一切准备就绪后，她一步作两步小跳到南枫的身边。
“好了，脱吧。”
“......”
“难道......要我帮你？”见对方一言不发，陈青萌笑嘻嘻地将自己的脸凑到她的脸边，小声说道。
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南枫回味了刚刚陈青萌的发言，随后红着脸怒视了她一眼。
无论她怎么不爽，最终还是乖乖的将外衣脱掉，露出肩膀上的伤痕。
“嗯，还有点渗血啊。”
先是用医用棉擦拭，随后再用双氧水消毒，完成一切工序后盖上纱布用绷带缠好。
整个过程南枫依旧一言不发。
“奇怪，这玩意是过期了吗？”陈青萌有些疑惑，摇了摇装双氧水的瓶子。
“什么过期了？”
“因为你消毒的时候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南枫第一次觉得自己很笨，居然接了这个人的话。
“好了好了，该你帮我了。”
“你自己做不行吗?”
“我肩膀还疼着呢，单手不方便嘛！”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南枫接过陈青萌手中的东西，看着对方脱下衣服露出与她几乎一模一样的伤口。
果然，芙洛蕾就算是肉体受到了伤害，最终也会变成两人分摊么......
这并不是很难发现的规律。
她拿起医用棉，如同陈青萌刚刚做的那样，开始了包扎。
“哎呦！你、你温柔点！”陈青萌将脸撇过去，再用另一只手捂住眼睛，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我还没开始呢。”
“啊？哦，那你......温柔点。”
“......”
一言不发的，南枫多蘸了一点双氧水，没有丝毫犹豫地贴在了陈青萌的伤口上，
“咿咿——呀——！！！”
惨叫声如同响雷一般传遍了整间医务室，让不少正在认真上课的同学一个激灵，想到了小时候曾经看过的某部动画片。
“为、为什么——！”陈青萌眼角噙着泪水，嘴角不住往下撇了撇，质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你那天突然给我念话，打湿了我的作业本。”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番话，南枫风轻云淡地取出纱布进行接下来的操作。
不知为什么，和这家伙这么一闹，感觉上好了一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完成简单的治疗后，陈青萌甩了甩手臂，还是有些不适。
“坏了，这几天干活用不了太大力气了。这下我怎么瞒着我老爹啊？”
整天在花店帮忙，她不可能刻意去回避体力劳动。
“对了，你家里人会不会——”
“我家里人都不在。”
这一回，轮到陈青萌语塞了。
看着南枫稍微缓解的面色再次肉眼变得失落，她顿时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
紧随其后的便是沉默。
煎熬且漫长的沉默。
这一回，陈青萌总算是回忆起了最初和南枫一起变身的时候看到的记忆。
“对、对不起......”实在是难以忍受，她还是打破了沉默。
“对不起什么？”
“当然是刚刚——”
或许是太专注于对方，两人都没有听到门前传来的脚步。
“老师，我不舒服，来休息一下。”
古井无波的声音伴随着医务室门的开启一起吸引了两人的视线。
留着短发，令南枫有些面熟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老师不在吗。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看着对方的与校服搭配的蓝色领带，陈青萌立刻意识到对方是高三的学姐。
而南枫则是露出了一副吃螺丝的表情——原来是上回碰到的麻烦学姐。
“没什么事啦学姐！她受伤了我来帮她包扎一下！”
只要不是老师，她们还是能打着哈哈糊弄过去。
对方还是与上次一样，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略有些紧张的气氛让坐在床上的两人不禁吞咽了几下。
“原来如此。如果伤势比较重还是去医院比较好。”
“没、没事的，就是擦伤而已！”
顺着陈青萌的话，南枫也默默地点了点头。
看着两人如此乖巧，学姐便缓缓转身，准备离开。
“学姐，你不休息了吗？”
“不用了，我感觉好些了。”
随着门被轻轻带上，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们还是快点出去吧。”如此折腾之后，就算是陈青萌也感觉有些累了。
“嗯......”
“吱——呀——”
门又被轻轻推开了，吓得两人浑身一颤。
之间方才的学姐微微露出半个脑袋，提醒道：
“你们注意不要在其他同学看得到的部位留痕迹哦。”
“什么跟什么啊！”
“不要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啊！”
咚——
门被重新关上了。
（四）
“听说了吗？隔壁班高澜，在考试上睡着了。”
“听说她之前成绩挺不错的来着，是不是太自信了？”
放学时间，这样的议论便充斥在学校之中。
而此时正坐在教室中的陈青萌和南枫可不是来听八卦的。
“米粒到底怎么了？神秘兮兮的。”无聊到用撅起的嘴巴顶住自动铅笔，陈青萌靠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
南枫也是罕见的没有在学习，倒不如说，她什么都没干，只是在发呆。
托陈青萌的福，二班的同学每天放学都走得飞快。而剩下的两位朋友则是由于她提前给艾诺透露了今天放学的事情，艾诺便带着江雨荷一起早早离开了学校。
“怎么了，你今天总是在发呆呢。”
“没什么，米莉亚还没到吗？我想回去了。”
“再、再等等吧，啊！米粒你在窗户边上干什么呢？”
陈青萌紧张地张望起四周，寻找米莉亚的身影，却发现她正紧紧的贴在一旁窗户的玻璃上。
要不是陈青萌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顾忌要被吓出个好歹来。
“砰砰砰！”
米莉亚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拍打着窗户。
“嗨呀！瞧我这记性，我上节课把窗户锁住了。”
话又说回来，梦妖这样拍打窗户，正常人是听得见的吗？
奇怪的问题就这样铭刻在了陈青萌的脑袋里。
两人一妖面对面做好，米莉亚倒是表现出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
总觉得有股强烈的既视感？
“你来是想告诉我们，今天战斗结束后出现的独眼的事情吧。”
“咕！”
随着南枫的灵魂提问，米莉亚口中发出了不知名的怪叫。
也许是被看透了心思，她的样子比起方才更加难堪、扭捏了起来。
“是......我是想和你们说明这些——但我又不太想说！”
“不要在这摆弄废话文学啦！”陈青萌倒是显得有些急不可耐了。
“那、那我可继续说了！”
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她终究还是没有选择瞒着眼前的两位朋友。
“其实，魇兽是分为两种的......”
“聪明的和不聪明的？”陈青萌插话道。
“要不你来讲？”米莉亚收回了刚刚略有些愧疚的情绪，和南枫一起用眼睛去瞪她。
陈青萌摆摆手，示意米莉亚继续下去。
“一种魇兽是脱胎于人类的负面情绪，是自然生成的魇兽。它们长得很慢，而且随时可能消亡，对于人类的负面影响也是长远的。”
就如同人类的负面情绪一般，无法克服的负面情绪，久而久之，说不定就会变成缠身的梦魇。
“而另一种就是......人为种下的......”
说到这里，米莉亚便停下片刻，开始观察两人的表情。
虽然两人的表情都立刻变得凝重起来，但其中的含义，却有略微的不同。
“这是一群......不同于魇兽的、比起魇兽更高级的存在。”
“更高级吗？”南枫没有发话，反倒是陈青萌，开始默默斟酌这句话所代表的问题。
“我们称它们为：卑灵。至于他们的诞生，以往的魔法少女和梦妖都没有确切的答案。”
“也就是说，它们才是幕后黑手对吧？”
米莉亚对陈青萌点了点头。卑灵这一特殊的群体，一直与魔法少女存在于相同的时间中，更重要的是......
“它们与忠于原始欲望的魇兽不同，践行的是‘万物归于死亡’的意志。”
“等等？什么的意志？”
“这个我也记不住啦！反正是长老告诉我们的，说祂是什么‘万物趋向于死亡的意愿’。”
经过陈青萌一问，米莉亚也有些自暴自弃了。她身为梦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复杂的概念。
能够讲清楚还是因为她已经是为前代芙洛蕾讲过一次了！
“最重要的是，这些卑灵，是可以......”话都说到这里了，米莉亚有表现出了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陈青萌是真的有些急了，再次做出熟悉的动作。
零帧起手的强大抓取让米莉亚防不胜防。
总觉得最近被抓得越来越轻松了？
“你倒是继续说啊！”
“可以！制造魇兽！”
话音如同花瓶落地，石块落水，沉重的炸响在两人的耳朵里。
带着些许难以置信，两人加上一只被拿捏的梦妖，都不再说话。
这一次，无论是陈青萌还是南枫，都拿出了一副“别说话，我在思考”的表情。
楼下运动社团的喊声传入了安静的教室。
陈青萌真不知道今天已经几次突然安静了。但发生的事情，同样也在她的心中挥之不去。
她正要说些什么，一旁的南枫却缓缓站了起来。
“我不会再变身魔法少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