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汉弗莱、威廉以及艾露露对西兰王国外交策略的猜测都有些偏差。
人类不会对魔族采取过强硬的军事措施，原因当然有国际形势的影响在其中，但这并不是主要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对人类来说，魔族的社会过于神奇了。
西兰王国不是很明白魔族的思考回路。
——虽然实际上，这片大陆上每个种族之间的社会差异就像处于不同生态圈的生物一样巨大。
当百年前那场漫长血腥的魔族战争结束之后，人类割走了旧诺德兰帝国东南的以古斯塔夫为领会（或者叫省会）的桑德斯领。
本以为能够接收到一块比较富裕的领土，没想到的是，除了跑回现依索比亚公国境内的魔族之外，其他当地的魔族全都变回了野生的状态。
——这里说的野生指的是跑进山沟沟里当土匪。
桑德斯领里，连一个肯当人类公民的魔族都没有。据正史记载，当时听闻此事的西兰王国大臣和国王脸都绿了。
既然割地成了开荒，那赔款总行了吧？
结果当时的诺德兰帝国一崩溃，大批的魔族听说要被人类压榨赔款，也跑到北方冰原，变成了野生状态。
——这里说的野生就不是当土匪了，而是跑进冰天雪地里当野人。
外交场上，比面对一个强硬的对手更糟糕的事情是，没有一个可以谈判的对象。
毕竟整理一座金字塔和整理一盘散沙，显然下的功夫是不一样的。前者只需要找到图纸（统治者与政治架构）就行，后者可没有图纸。
人类不能真就全盘接收诺德兰帝国的领土。那样还要天天打治安战，完全就是亏本买卖。
而且人类更不能搞什么歧视和屠杀，要是这样做的话，精灵就会立马对人类重拳出击。之前诺德兰帝国就是这么被精灵打没的。
当时西兰王国的官员愁得连夜加班加点，派出使节到处去旧诺德兰境内找那些还没变成野人的魔族大贵族。
于是就找到了依索比亚大公，也就是威廉的父亲，卡斯帕三世。
在西兰王国的人看来，这个依索比亚领还算开化和文明，没那么热衷于瑟瑟。
贷款援建，重建政体，签订协议，这些都是维系在依索比亚公爵一人身上。
没了这个公爵管理领地，西兰王国真不知道怎么从这些奇奇怪怪的魔族身上榨出油水。
哈鲁特想了很多，但这些思绪也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另一个人类使节凑到哈鲁特耳边，窃窃私语。声音很小，在威廉听来几乎只是飞虫蜂鸣般的音量。
“哈鲁特大人，有史为鉴，对待公国的态度，我们恐怕要谨慎点为好啊……”
给予魔族压力太大的话，魔族就没油水了。
哈鲁特稍微侧脸，看了看威廉。
威廉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望向窗边。
这大公还是识趣的。
哈鲁特低声回复：“我知道，我们恐怕要改变方针了。”
恢复正坐的哈鲁特叹了口气。
这魔族的人和土地都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如果威廉真的被架空了，还是得帮帮他撑腰的。不然王国以前在公国上下的成本又该沉没了。
真要这样，追责下来就该哈鲁特自己背锅了。
果然当初宁死都不该接这趟差事的。
“威廉大公阁下，方便展开说说具体情况吗？”
这几天哈鲁特来了之后，因为担心被魔族影响，甚至不敢出门。
所以他们对现在依索比亚公国的状况了解也很少。
——而且之前马车夫还没潜伏下来就死了，王国内部没有关于依索比亚公国政治情况的信息也很正常。
“啊，我们的公国实在过于贫困了，议员们说，甚至凑不出让我进行继承仪式的钱。”
威廉摇了摇头，佯装出一副悲伤的样子。
恰逢此时窗外的初春微风卷入屋内，稍许凉意使得场景更加凄切。
“……”
哈鲁特和其他使节面面相觑。
“不知道威廉大公阁下是否对此有对策呢？西兰王国并不愿意过多干涉贵国内政。可是要是协议无法继续生效的话，西兰王国只能当贵国违约处理了。”
虽然现在是要放软些态度，但也不能太软了。西兰王国毕竟是宗主国，话里还是要足够硬气的。
“我当然有对策了！”
威廉开始兜售艾露露的商业计划。
“我只需要一些钱财，建立一个新的财团，即可解决国内的财政问题，届时只要我登上公爵之位，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哈鲁特看着威廉甚至右手摆出了之前他那套掂量钱袋的手势，脸上的表情滞住了。
跟我玩这套？你还嫩着点。
“想贷款是吧？”
给钱是不行的，但借钱可以。
九出十三归。
哈鲁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衬着大约能从这里面收到多少钱。
“哎，不是，哈鲁特先生。我想要的并不是您的贷款！”
威廉要的是投资和态度。
借贷还是算了，天知道这人的账要还到什么时候。
“嗯……？这话怎么说？”
“有些虫豸，正趴在你我两国的肩上吸血啊！要是能够解决这些虫豸的话，将来我们可就有钱了。”
威廉声音压低，身体前倾，好像正在给哈鲁特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什么虫豸？”
哈鲁特勉强绷住自己的脸皮，低声询问。
故弄玄虚！这淳朴的威廉什么时候学成这个样子的？！
依索比亚公国里面的行政人员教的吗？！
“我说的，就是那三个主营人材及魔石贸易的商会。他们正在利用人类和魔族的资源，为自己谋利，却没有承担足够的赋税。”
阿克里、伯奇纳和查尔斯商会是公国境内最大的人材和魔石商会，这三个商会即使是在西兰王国的哈鲁特，也有所耳闻。
“那你想怎么做？”
“我准备建立一个新的财团，将这三个商会按股份的方式纳入财团之中。”
“财团？股份？”
这两个东西威廉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哈鲁特眉头紧锁，聆听着威廉的解释。
半晌之后，哈鲁特理解了一切。
“这方法倒是不错。”
哈鲁特觉得之后国内也能用上，把那些闲散静置的资金集中起来，岂不美哉？
“也就是说，你准备建立一个财团，让自己成为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控股人，之后再以这个财团的产业的利润作为回报？”
“是的，可是我的财力有限，况且这三个商会也未必就能如我所愿。要是能得到您的帮助的话……”
威廉再次作出掂量钱袋子的手势。
人材和魔石生意是稳赚不赔的。这点哈鲁特还是很确信的。
现在投的越多，以后赚的也越多。
而且这个财团盈利是一式两份的，一份给公国赋税，之后再以赔款的方式给王国。另一份则是直接通过分红的方式给哈鲁特。
于公于私都有利。
哈鲁特把右手按在下巴上，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
“如何？这事可行吧？”
“可，可行。”
“哈鲁特先生，您意下如何，要支持我吗？”
“咳咳，从这件事上，我看到了威廉大公阁下励精图治的态度和精神。所以我决定，加入你们的财团事业。”
哈鲁特觉得可以一试。
“那太好了，我之后会好好准备一份秘密投资协议，以及和商会会长们的见面，届时我们再好好磋商！”
现在，用商会的产业引诱哈鲁特同意了。
之后，要做的就是用西兰王国的态度逼迫商会同意。
威廉搓了搓手，心中有些兴奋。
今晚回去和艾露露庆祝一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