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露露虽然以前只是个普通的高级打工人，但作为后现代社会的公民，法治意识还是有的。
至少，她知道如何解读法律文件的结构和内容。
这些文件的框架通常差不多，基本都是围绕一些关键的术语和涉及其中各方的行为进行详细规定。
只不过，艾露露还没学到足够的异世界语呢。
像这种文件，语法通常都是最简练和直接的，并不会有什么额外冗长或者成分复杂的长句。
但相应的，文件中涉及的专业术语也是比较独特和晦涩的。
所以不得不问问题。
“威廉，这个是什么。”
威廉的视线越过了艾露露的脑袋。
“商业实体，这是在说财团的定义和分类属于商业实体的一部分，因此和商会一样，承担相类似的纳税义务。”
“那这个呢？”
“不动产，通常指代土地、建筑以及矿场地这类不可移动的个人财产。”
“这个呢？”
……
汉弗莱在旁边竖起耳朵，听着这宛如在给学生上课解释词义一样的对话。
什么嘛，这艾露露果然什么都不懂。
所以威廉把艾露露带过来……果然是想在办公室里更好地摸鱼吧？
还是说，这是什么新式的角色扮演play吗？威廉公爵扮演老师，艾露露扮演学生？
可惜我家那头什么都不会，目光还很短浅。要不是有我撑着查尔斯商会，现在说不定就该被发配到哪个山沟沟里当伐木工了。
虽然威廉和艾露露之间交流的温馨氛围会让作为魔族的汉弗莱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但是汉弗莱不是一般的魔族了，而是屹立于公国公务员顶端的最高秘书长。
所以绝对不能屈服于这种魔族的普遍性生理缺陷。
在纷杂思绪中左右为难的汉弗莱感觉自己更难专心工作了。
还是得想想办法把这两个人赶出去。
等艾露露和威廉遇到要汉弗莱解释的问题再趁机引导吧。
这样想着，汉弗莱喝了口水，继续撰写着文件。
“有发现什么吗，威廉？”
艾露露压低了声音。
“没有，我看不出来什么问题。”
威廉摇了摇头。
作为一份草案，再加上公国之前并不存在财团这种组织，因此刚写出来的法律的内容并不会很严谨，更不可能达到尽善尽美的地步。
比如说，财团中非决策层员工的义务和权利就缺失了，而财团决策层和监督层的权责分配也很模糊。
这很正常。毕竟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是古代家族企业和现代公司体制的分水岭。对魔族来说，这种结构本身就是一件全新的事情。
但艾露露认为，其实这也不完全是全新的。至少现在依索比亚公国沿用着的人类仿照精灵造出来的议会政府，从某种意义上说，和这种形式是类似的。
各地的不同阶层的人们构成了国家的一部分，他们的生产劳动是国家生产劳动的一部分，当然也能认为是对这个公国拥有所有权。
而议员是从这些人们之中选出的，具备代表性的公司股东决策层。
威廉和他的文官政府，则应当是掌握经营权的那一批人。
要是汉弗莱愿意的话，其实还是能仿照现有的公国政府体制，写出些较为全面的内容来的。
只是，或许这就是他们故意留的模糊区域。如果内部的权责分配没有明确的界限，那实际管理权就很容易被某个人或小团体独揽。
有利于内部斗争。
艾露露把这件事告诉了威廉。
威廉拧着眉毛，虽然没完全理解艾露露的话，但是“这个漏洞有利于展开内部斗争”这件事还是能听明白的。
“那我们要把他们填上吗？”
“不，这个可以慢慢来。”
有利于他们斗争的规则，同样也有利于自己斗争。
“只不过，还有另一个漏洞，我们得给它填上。”
“什么漏洞？”
“这部分写的是股东的内容，但是完全没有明确股东之间的关联责任，以及股东和财团之间的具体法律关系。”
艾露露翻到了第三页，关于股东那一版块的内容。
“这里面全是在写财团应该怎么给股东分红，还有财团负债后如何偿还债务。”
“股东对财团的应尽责任呢？认缴资金和实缴资金有出入的话，应该怎么处理呢？
股东之间如果有个人利益纠葛，财团应该怎么避免受影响呢？
股东在财团内的个人决策如果出现问题，是否应该为对财团造成的损失负责呢？”
艾露露一连串提出了几个问题。好在这些问题并不抽象，威廉明白了这些问题可能造成的后果，而且还进一步理解了艾露露之前对公国政府和商业组织之间相似性的描述。
就像是偷税漏税的那三家商会一样，公国当然要对他们进行追责。议员和议员有矛盾了，那也应该是私事。公国议会仍然应该遵循原有的决策规则。
“那也就是说……”
“得让汉弗莱加个班。”
威廉点了点头，向着汉弗莱呼叫示意。
“哦，公爵大人，有什么需要咨询的事务吗？”
汉弗莱这时候，还以为是艾露露和威廉遇到难题了，正需要她的帮忙。
脸上还有些自豪。
“汉弗莱啊，股东这一版块，你是不是漏了点什么？”
艾露露把那份法案文件递给了汉弗莱。
“嗯？有什么问题吗？”
“股东和财团之间的关系，以及股东之间的关联责任呢？要不要多写写？”
嗯？怎么回事？这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能说出来的话吗？
“……公爵夫人，要不您再详细说说？”
“你看，假设三家商会都说要出资三百万加入这个财团，可其中有一个商会说自己钱不够，欠着。那这种大额欠款，影响了财团的运营，是不是应该让公国政府协助处理债务？”
“哦，这倒也是。”
欠了钱就能让人上另外两个商会家门抄家，抄回来的钱补足财团，再补上公国财政。
汉弗莱觉得这提议很好。
“还有，股东是有决策权，但是具体的落实和大体的决策是两回事吧？”
“万一有股东想趁机用其他股东的资金给自己谋利，还扰乱了财团的运营，导致整个财团的业务受到损害怎么办？”
就像公国政府里，要是其他人想趁机擅权，扰乱政府的运作，那汉弗莱也会很头疼的。
“所以我觉得应该增加这样一个职位，这个就叫最高行政总裁官，由股东任命。”
“股东只有在财团大事上的最终的决策和任命权，但没有具体的执行权。执行权只在行政总裁上面。你看，这样是不是就清晰很多了？”
要是行政总裁干得不好，还能直接换掉。
这样就有一个背锅的人了。
“公爵夫人的提议很不错，是威廉公爵大人教的吗？”
威廉刚想说话的时候，艾露露马上就回答了问题。
“是西兰王国的人教的。”
“那好吧，还有其他内容上需要补充的吗？”
汉弗莱试探性地问。
“不，没有了。”
艾露露摇了摇头，把文件推给了汉弗莱。
汉弗莱松了一口气，把草案拿走。
还好，威廉和艾露露都没看到股东在决策上的投票权重不仅和出资比例有关，还会按照国内业务占比份额来进行一定程度的调控。
毕竟另外两家的主要贸易对象是面向精灵和人类的。只有汉弗莱的查尔斯商会才是占据国内魔族市场的大头。
不仅如此，汉弗莱之后还能借助他的行政力量，来促进查尔斯商会的业务发展，从而进一步提高他商会在财团中的话语权。
到那时，就能顺理成章地把另外两家商会的财产都拿走，嘿嘿嘿。
汉弗莱微微一笑，埋头苦干。
“……我估计汉弗莱现在一定是这么想的。”
另一边的艾露露，也正和威廉解释着刚刚法案的其他漏洞。
其实艾露露看到这件事情了，只不过这事其实更有利于她和威廉。
威廉摸了摸艾露露的脑袋。
“艾露露真聪明呢，还好我在你这边。”
“哼哼，这下知道我的厉害了吧~之前还老是想着给我隐瞒事情。”
金毛萝莉挺起了贫瘠的胸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