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腿发软、久久扶着厕所门,站定在那里喘着粗气,像是经历九死一生的水無月,披散着黑发,脸蛋明明刷白又泛着红晕,那模样既惊悚又好笑。
琉金斯噗的一声,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她一个饿虎扑食、扑了过来,一阵猛烈的拳打脚踢,她恨不得多长出几对手和脚。
水無月还嫌不过瘾,张开小嘴,对着琉金斯的脖颈、手腕、大腿纷纷咬了一个遍,像个发疯的小柴狗一样。
她这副凶恶的模样,还露出两个尖利的小虎牙,如又凶又萌的神兽。
琉金斯不忘连连按动了快门,记录下生命里的美好时刻。
“啊!我从没想过,你是个变态佬!色情狂!隐藏的够深的啊。”
一说完,她就仰躺在了草地上,哈哈大笑起来。
对着他一顿疯狂的输出,所有烦恼好像都消散了。
她原本越想越气,现在又愈发觉得,这也是一份难得的经历。
尴尬与羞耻也是让人难以忘怀的情感啊!
“你说,人的情感会消失吗?”
“会啊。人的额前叶被摘除,立马就会变成白痴。”
“另外,精神分裂症,情感缺失症都会让人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失去最珍贵的感情。”
“你懂的还不少哩。”水無月停了下来,在公园一侧,常青藤与爬墙虎攀延着长廊花架,她低下头,将头发甩在一侧,嗅着变叶珊瑚花的一株朱红小花,它在冷风中傲然挺立。
她的指尖涂着血色的指甲,触摸着青色的叶片,说着:
“我听说,怪物也会丧失情感。”
琉金斯停在原地,变的戒备起来。
可是,这时的水無月露出了,难以形容的、从未有过的忧伤,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冰冷的绝望,被吞噬、在陨落。
是那样的落寞,寒风让她瑟缩着身子,现在的她那么单薄、瘦小,一个矮小的、美丽凉薄的日式少女而已。
水無月也一样需要被人拥抱,才能更好的活下去,还哪里像是一个杀人魔啊。
琉金斯上前一步,想抱住她,也许也是抱住他自己。
竟然想要抱住一个杀人犯!
他干呕起来,用一只手捂着脸,掩饰住痛苦的神色。
她和那个女警一样邪恶,对生命毫无在意,喜欢鲜血和祸端,恶之花在她们周身处处盛放。
她们是无法被原谅的!
“你怎么了?”水無月像是寻常的少女一样,关心起他来。
若不是她的嘴角,又泛起了诡异的笑容,会害的琉金斯心动的。
究竟她在想些什么,什么又是她的真心呢!
可在很久以后,琉金斯常常在想,如果那个时候一把抱住她,是不是一切灾厄都会灭无。
像《约会大作战》里那样,只要攻略了,就会停止发动异常灾难,如果这不是动漫,而是现实就好了。
水無月脸上泛着红晕,自然地牵起了琉金斯的手,说着:“谢谢你,我不会忘记今天的。”
“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日常。”
他被这个诡异的女人拉着到处跑,他既觉得恶心又觉得被治愈,这也是他与她人生中,最为珍贵得一段日常,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一切都像是幻觉,也许她就是个普通的日本少女,也说不定。
一切都是因他见到达茜死后,唤醒了创伤性应激反应,是自作多情的幻觉。
琉金斯病了很久,感情消失了一部分,岂非与她的担忧一样,早晚会成为一个精致空洞的玩偶。
以前他产生过幻觉,明明死去的人,他还是能看到她的人、听到她的声音,感受到她的存在。
每天日复一日地和她说着话,一起逛超市,一如往常,由他一人拎着米与面,她说这是一种修行!
一起吃着饭,都是她最爱的菜,她会将所有菜趴到她的碗里,所以他一口不能吃,都是留给她的。
她的白色长筷子分明在动啊,如同她的剑,一旦挥舞起来,就总也停不下来!
可那些将他踢到墙边的几个同学,却说他是一个疯子,整天对着空气说话,是个无可救药的可怜虫!
一阵轻风吹过,把琉金斯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
水無月对着他的裤裆狠狠来了一脚。
他这才痛的反应过来。
水無月羞红了脸庞,股间一阵清凉,一旁的琉金斯闻到了糟糕的气味。
她气冲冲跑了很远,才将双手扩在嘴巴边,弯着腰大喊着:“琉金斯.希梦,我第一个就要杀死你!”
说完她就像一阵烟,从他的视野飘走了。
天边的霞彩真美啊,前方的一片麦田平坦无物,延伸向了远方,树影婆娑,打在琉金斯的脸上,他的脸也殷红起来,染上了夕阳的色彩。
这以后,生活又平静下来。
琉金斯在将尿液、粪样交给贝琪送于组织坚定科送检后,收到的结果,让他变了神色。
是普通人,可能有些上火,可以喝些凉茶解解毒。
贝琪没有明说,但还是有些为难,应该是被人嘲笑了。
琉金斯压低大盖帽檐,仰躺在一个长街远端,一个偏僻角落里的长椅上,一躺就是一上午,或是一下午。
他再也不想动了。
距离达茜死去,已经十四天了,自那天与水無月分别后,水無月就变了一个人。
对他客客气气的,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无论琉金斯怎么盯着她,她都不在意,像是一个以德报怨的好人。
盖文一直颇有微词,可没掀起什么浪花。
水無月首先拉拢了新来的两个巡逻警。
他们一男一女,男的是昆西,女的是艾玛,二人都是来走过场的贵族,对于他们这小角色都是过场式社交,打打招呼而已。
他们出入的都是高级场所,带着上流人士特有的气息。
哀弥夜希望大家在一起,却被琉金斯拉着手就走,他不愿她再受这两人的冷嘲热讽。
可她会不高兴吧!
不知道水無月使了什么手段,让这两个鼻子长在天上的家伙,来到哀弥夜面前热情地请教她,怎么做事。
也许,是水無月有意无意地让他们看到,她和有名的公爵以及几个伯爵都有来往吧。
所以他们也就对她刮目相看了。
渐渐的,水無月还取代了达茜的位置,她成了哀弥夜的小妹,她们经常出双入对,一起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金灿灿的笑容洋溢在二人脸上,水無月也穿着类似的制服,和达茜的影像模糊在一起。
水無月看向琉金斯时,会露出冰冷不屑的眼神。
而可怜的盖文,他更像水無月养的一条狗,渐渐的他已经被水無月所支配,在众人面前,他还竭力维护着并不存在的尊严。
可在人们看不到的时候,他会痛哭流涕地哀求她,不要甩了他,即便她用脚踩着他的脸,他也会像狗一样舔着她。
他的眼中,时常闪烁出对于她的恐惧。
可悲的人啊!
那是一次高端的餐饮舞会上,出席的全是名媛和贵族。
他们是借由水無月的关系,有幸参加的。
就连一丝不苟、将平等视为天条的哀弥夜,都特意换上了无可挑剔的礼服,来出席这个隆重的场合。
琉金斯却摆着一副臭脸,穿着制服、戴着大盖帽就来了。
就连丽丝也看不过眼,说着:“为什么邀请一个不会看气氛的人一起参加,多晦气啊。”
“还能好好吃饭,好好玩下去吗?”
艾玛一边整理着闪烁银光的亮片耳环,一边说着:“都是水無月啊,她太善良了,说着大家都是伙伴,要好好相处。”
“就是啊!有些人就是自讨没趣,总摆着张臭脸,不知是给谁看的!”一边的昆西翘着腿,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琉金斯。
“大家不要这么说嘛,琉金斯是我们重要的朋友,难得聚在一起,去跳舞吧。”
水無月盛大装扮,一身华贵的长裙,分明与贵族小姐苔丝的款式相差无几,头上也戴着王冠,手上是白色蕾丝手套。
琉金斯忽然感到一阵恶心,止不住地呕吐。
而他们在舞池中跳的那么欢快!
哀弥夜不时忧虑地看向他。
她俯身将他的呕吐物收拾干净,就要拉着他一起。
璀璨的闪光灯,从他们身边滑过,交叉纵横,又生出小人状、星光状、河流状。
一道华丽的分割线从二人之间飞速地划过。
“哀弥夜,你也忘记达茜了吗?”
“你在说什么,琉金斯!我怎么会忘记她。”哀弥夜的脸上分明挂着热泪。
喧闹的音乐,掩盖了一切,人们的热情与荷尔蒙在空中飞扬,男男女女抱在一起跳着舞,在进行一种高端的社交。
“是吗?我看你,把水無月当做最要好的朋友了吧,她明明杀死了达茜。很多细节我都和你说过。”琉金斯当做没看到,她的忧伤、她的好心、以及所有努力。
两个脾气最好的人,一旦吵起架来,势必玉石俱焚。
“你在说什么啊,明明就没有任何证据!”
“我看你,也想成为贵族小姐了吧,满口的和平与爱,都是糊弄鬼吧?”
琉金斯明知她不是这样的人,还是无法停下嘴巴。
哀弥夜冷笑起来,浑身气的发颤起来,说着“是啊,我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是您高看我了。”
“可我啊,只想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去存在,悲伤也好,快乐也好,我都要去经历,哪怕是伤痕累累,我也会向前看。”
这时水無月谢过一位高挑英俊的男爵后,拖曳着长裙,款步缓缓而来。
一阵明丽的璀璨灯光,从哀弥夜忧伤的脸蛋上划过,她穿着精心改装的深蓝色礼服,美艳出众,不输于在场任何一位贵族小姐。
今天她原本将成为舞会最耀眼的存在。
她的舞蹈比起任何一位小姐,都更优雅和华丽,现在却在这里和琉金斯吵起来,她还是按耐不住、脱口而出:
“痛苦的往事,只有你经历过吗?我在十二岁那年,就亲眼见到父母被活活绞死。”
“琉金斯,我们是活人、不是死人,可以怀念逝去的人,绝不能与死人活在一起啊!”
“那样与死人有什么差别啊!”
她还是戳中了琉金斯心中的隐秘、痛苦的根源,此刻琉金斯铁青着一张脸。
他将帽檐压低,摇晃了几步差点摔倒。
哀弥夜一说出口,就自责起来,伸手想去扶他,还是颤抖地缩回了手。
他将双手护在身前,已经撞破了近旁的玻璃窗,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很快不见了踪影。
目睹一切的水無月,露出冷淡而悲伤的神情,走到哀弥夜身旁,安慰着她。
水無月轻轻地将哀弥夜抱住,灯光晃过她的脸,她猩红色的眼影、两抹腮红、朱红的唇彩,让她宛若美艳的塞壬女妖。
她舔着嘴唇,眼中泛起一丝冰冷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