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母胎中降生就是所谓生命的再创造,而由于这种生命的再创造所必需依托母体的孕育,于是还有些人将这种生命再创造的进程视作自己所有物的创造。
当然那大概是较为少数的,更多人还是对生命的创造心存敬畏。
库鲁斯贝尔为新生儿给与祝愿,为孩子的母亲给出祝祷,为周围的一切献上赞美。
“赞美这孕育生命的大地,让你我相遇。”
他是真心在祝祷这周围美好的一切,少有纷争,让他再不愿想起过去那些破事。
米莉盯着母体虚弱的脸,与那幸福安心的笑容。
当然,孩子安详的睡颜也是这小小与世隔绝之地的罕见的一道亮丽的风景。
生育率不算太低但说不上高,这方泥土则刚好够让他们平安一生。
因为产能足够,因为没有更多人来与他们进行必要之上的交流,因为对当前已经满足,所以,这里就是传说中的幻想乡。
少有纷争……纷争了又如何呢?不过一下子就可以忘记的,明天,还是好朋友。
婴儿安详的睡颜抚慰了库鲁斯贝尔的心灵,同样安抚了米莉迷茫的心。
她曾经似乎也像现在这样在一个小小村落里面生活着,只是,被抓走了。
“道理,讲道理,我们如果生活在一个没有明确明文的秩序的地方,那么我们在这里生存下去所必需的毫无疑问就是心中的道理。”
夜晚她假装睡着,偶尔可以听到库鲁斯贝尔坐在房门前自言自语。
“我可以用一下这个棍子吗?”
房间里的角落放着的是一根上端略微有些弯曲的木棍,但米莉的直觉告诉她这根木棍并不简单。
而她现今的养父,库鲁斯贝尔则是与她定下了一个约定。
“在十年后的一个圆月之日,你如果还愿意跟着我,那我就把它送给你。”
十年后会怎么样?他并没有明说,不过她想,也许不会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但,又如何呢?已经失去过一切,只要能跟着自己如今最亲近的人,去哪都无所谓啊。
就是这样简单,不需要想太多。
有人会厌烦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因为每一日都过得差不多,也就只有每一年跨越年份的那段日子比较有趣。
就这样,在被接纳以后过去了三年。
以上,不过是日复一日的生活日复一日的记叙,喜欢很多时候也许没有道理,就是喜欢,库鲁斯贝尔喜欢这个地方,米莉喜欢库鲁斯贝尔喜欢的一切并同时发自心底的喜欢这个地方。
于是这个地方顺理成章的成为她除却模糊的残余记忆中模糊的故乡以外的第二个故乡。
这里少有的英雄故事绘本教她——若灾难将至,故乡将被摧毁,那么我将守护它。
她深刻的记得那些绘本讲述的悲剧与喜剧,记得英雄们活着或是死去的理由是什么,记得,那样一种在心中不断澎湃不断扎根的情感。
于是扭曲幻想天的灾难隐于心灵深处,新的米莉就在这里。
“我是米莉,就只是米莉而已。”
她站在山头注视她来时的道路,很久很久都不会有人来到这里,她就在这里,偶尔看见迷途的外界旅人,她便编造一个恐怖的故事,像鬼魂一样去靠近那些迷途的旅行者,去温柔的赶跑他们,守护自己身后的隔绝之地。
她开始自发的守护这理想的第二故乡,因为她在三年间看上去长大了一些。
既然长大了,那么就要做出长大了的人应该会做出的事情……例如,守护?
雪的丝发最初不过微微垂到肩头,适合一般模样的小女孩,如今三年过去那雪的丝发早已垂及腰际。
不是异色的眼瞳,却仍是库鲁斯贝尔过去在无人的地上捡起的女孩,仍是库鲁斯贝尔认同的养女,是雪般的眸子摄人心魄。
“在外面的世界你可能会被躲避,会被无知的家伙责骂,但是在这里,你,与人们一般无二。”
米莉不知道为什么库鲁斯贝尔说她在外面的世界可能会被躲避会被责骂,但是她知道,库鲁斯贝尔是一个有智慧的人,既然是他说的那就没错了。
当然,她当然会被无知的家伙责骂……谁看见一个与众不同的怪家伙不会投去另类的目光呢?口上不说,心里也还是会有许多想法。
她在书中所学的,连同她的生活一起,她运用着所学的一切,正逐渐更加遗忘过去的那些事。
这给她一种恍惚的感觉——就好像所有人聚在这里其实并不是一种偶然,为了忘却难以忘却的纪念——一切值得被纪念的,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或痛苦的事——人们一定会找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而他们就这样来到这里。
再繁衍新的世代。
歌颂英雄的歌者,赞颂旅行人的风物绘旅人,尽管并不离开这里。
寸土也可以旅行到时间尽头的。
也许我们并不曾了解过时间,可是我们依然活着,活的比较好,不管无聊还是有趣,都从过去活过了来,来到现在。
传承是一种活下去的动力,不是唯一的,但是占比极大。
她在山头注视来往的家人们,再注视一眼远方——那宛如过去的传承一般缓缓走来的旅人。
就像她和库鲁斯贝尔的来到那样,虽然没有黑龙的灾难使之轰动,但,她看到过去的两人牵着手来到。
微笑,展现在脸庞,雪花纷飞间遮掩白色的她,雾雨夹着雪拍打大地,而她就这样向山下看不见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