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对婉茹的愧疚,芷云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一直无微不至地关照着她的生活。
“说起来,你不是汀州刺史吗?长公主一句话,你就不走啦。”
“……不过虚职而已。”
“这里的条件可不如京城。明天开始,衣服就要自己洗了。”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
于是,两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在书房中互不打扰。芷云看着医术,做着笔记,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婉茹。
“仙子……”
“呀!”
芷云连人带椅子扭向一边,险些摔到地上。她半点风声都没听到,可婉茹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她背后。
“为何这般反应?”
婉茹觉得有些无语,因此嘟起了脸。好歹是名门千金,却被当瘟神一般躲着。
“……读书入迷而已。何事找我?”
“我想净手。”
所谓“净手”,其实就是上厕所。自与长公主灵珊分别日起,婉茹便无法独自如厕,而是需要芷云陪同。
二人并肩而行,无言前往后庭独间。婉茹推开门,选好位置,理好衣服后蹲下。而芷云低头看着地板,听着衣服摩挲的声响,只待一个信号。
“好了。”
婉茹先是吞了下口水,沉思片刻,然后才让芷云过来。于是芷云向前半步,搭上了婉茹的手。
水声淅淅沥沥,如林中落雨。
如厕后,婉茹就这么牵着芷云的手,回了书房。芷云倒是想逃,可她的手被紧紧握住,怎么也松不开。
抛开仙法不谈,芷云的身板被婉茹压了一头,完全不是对手。桃李对豆蔻,二十岁对十五岁,优势在她。
终于到了书房,芷云拉了拉婉茹的手,示意放开。却见婉茹再三犹豫,才恋恋不舍地把她放下。
到底是要怎样啊。
从昨日起,芷云就对婉茹有一种本能地恐惧。好比是小黄鸡遇见黄鼠狼,只得看着她垂涎欲滴的模样。在那深不见底的恐惧中,有着一个问题:
她好像喜欢我,肉体方面。
不不不,一国的宰相千金,名门望族,汀州刺史,三品官员,正值桃李,大家闺秀,怎会喜欢我一个小女孩呢?
恰好,桌上有一小方铜镜,可以自视。芷云正要检查自己的萝莉模样,却发现身后的婉茹佯装看书,却是一脸痴态地看着自己。
闹哪样啊。
说到底,芷云对自身样貌缺少自觉。相比于凡夫俗子,她出身仙家,容貌瑰丽,一颦一笑,便可倾城。只是在这仙山中,她要么见仙子,要么见公主,若非人中龙凤,又怎能与她比。
至于山下村民,她自知人仙有别,不能同日而语。
因此,当芷云起身要走时,婉茹也放下书,轻轻跟上。
“这是何意。”
“仙子……是要去净手吗?”
“是……”
“我也同去。”
如是这般,芷云先行进了茅房,并将房门紧锁。因是独间,婉茹只得在外等候,待她出来。
好,这下可以摆脱那骇人的视线了。
芷云心里正想着,却觉得还是有些发毛。茅房只有一门一窗,此刻却阴风阵阵,凉意透顶。
“啊……”
想到这里,芷云一下抬头,便看到了窗边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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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四目相对后,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下便消失了。
那雪白且有些宽大的额头……是婉茹吧。
如厕完毕,芷云推门而出。只见婉茹乖乖地站立在原地,气定神闲,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刚才采花的时候,你有在偷看吧。”
“没……没有。”
平日里刚正不阿的刺史,此刻却露出马脚。乌黑的柳叶刘海下方,是方才见过的雪白额头。
“为何要偷看?”
“……”
“再不承认,我便回去了。此生此世,都不会再陪你净手。”
说罢,芷云便转身向书房去了。然而,她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地脚步声。
“仙子……我……”
啪嗒一下,婉茹便牵上了芷云的手。可她正要辩解时,下身却控制不住地抽动起来。
芷云倒也不想为难她,就停下了。可她未曾想到,婉茹竟跪下了。不仅如此,那薄纱仙裙竟湿了一片。
我没用仙法啊。
一时间,两人陷入沉默。婉茹羞红了脸,却因为脱力,只能紧紧握住芷云的手,否则便可能会摔倒在地。
芷云本想让她做些解释,见此情景,却也只能把她从地上扶起,带去浴池。
说来,那铁扇还放在书房。婉茹多半已经忘了它,一如她那作为大家闺秀的贞操。
出于某种防备心,芷云并没有和她一起入浴。但她认为自己对婉茹的失禁抱有责任,因此主动承担了洗衣服的责任。
在她身后的空地上,婉茹来时多穿的纯白长裙还挂在那里,等待晾干。而芷云手中的薄纱仙裙,已是出借之物。
还得再借一条吗?要不让她光着身子吧,这样不容易弄脏。
芷云连连摇头,驱散着脑海中的奇怪想法。她强迫自己恢复理性,思考问题所在。
上次当众失禁,是在仙府门口。那时芷云想拉住婉茹,也如今日般抓了她的手。
莫非,触发条件是摸手?
恰好,婉茹此刻沐浴完毕,正要擦身。肤如凝脂,腰似细柳,该说不愧是宰相千金,容貌自当倾城。
趁着她擦拭头发的功夫,芷云悄悄绕至其身后,想要出其不意。然而,她并非要行猥琐之事,而是……
啪。
芷云轻轻跳起,一把抓住了婉茹的右手。
“欸?”
婉茹早知道身后动静,心中期待万分。却不想这仙子操弄半天,竟只是抓一只手。
“原来没事啊。”
“仙子……这又是何故?”
“没什么……我还以为只要摸手,你就会……”
失禁。然而,芷云怎么也吐不出这最后两个字。
“……仙子误会了。”
话虽如此,两人对失禁的原因却怎么也解释不清。芷云觉得是仙法用力过猛,留下了后遗症。至于婉茹,她本该生气,却又表现得无比心虚。
她这般畏畏缩缩的态度,反倒让芷云觉得可疑。而这一切疑点,最终都指向了某个理应不存在的答案。
婉茹她炼铜?
于是乎,芷云酝酿了片刻。
“婉茹姐姐,我喜欢你。”
此番话一出,搭配古风萝莉那完美的天真笑容,定能出其不意。
芷云本是这么想的。
但她又听到了沥沥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