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吴婉茹,人们往往称她“刺史大人”。她天资聪颖,博学多才,六岁时便得皇帝赏识,入宫任职。
当然,不是去当宫女。
相比于深闺不出的同龄人,婉茹作为天子宠女,能见到更丰富的世界。贪污腐败、结党营私、男盗女娼、生离死别……以及,人头滚滚。
“有何钟爱之物?朕赏你。”
“谢陛下隆恩。但……臣没有。”
就连长公主殿下,她也不是很喜欢。以至于到了仙山,她见到灵珊的第一件事也是破口大骂。
可凡事皆有例外。那日在仙山脚下,她坐于正堂,待手下将嫌犯抓来审问。却不想来者竟是个玲珑少女,双目似银珠,目光澈如水。
凡世为淤泥,她却不染。
于是她以审问为由,在仙子身旁盘旋。该说不愧是仙家,薄纱蓬裙,仙气飘飘。肤白且嫩,如莲中新藕。
想来,我也是女孩子,摸一下没关系吧。结果,铁扇入其腹,一如不慎折花枝。
然后她就被掐晕了。之后那些不堪,就不再提了。总之,婉茹心中所想,其实是撇去凡间事物,和这仙子共处。
言归正传,芷云听到那沥沥水声,惊得目瞪口呆。婉茹因失禁脱力,一度跪倒在地,只得靠芷云的小手稳住身形。
爱的告白……有这等威力?
事已至此,芷云心中有了答案。但她其实已有心上人,并不打算与这宰相千金缠绵。说到底,她不应以身入局,而是该质问婉茹“你喜欢我吗”。
坏了,我成绿茶了。
许久的沉默后,婉茹缓缓起身。她放开了芷云的手,三两步后又跳入池中,溅起一大朵水花。这一下,搞得芷云也满身都是。
“你也下来吧,仙子。”
芷云犹豫再三,还是照做了。她不知道婉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不敢违抗,怕她发癫。
“婉茹姐姐……那个……”
基于同样的理由,芷云开始以“姐姐”称呼婉茹。说实在的,她并不厌恶婉茹,只是害怕被霸王硬上弓。虽说这霸王打不过弓,但还是怕。
“你说你喜欢我……当真?”
“当真……婉茹姐姐这么漂亮,而且知书达礼,年纪轻轻,便官至三品……”
“可你还说,我偷看你净手。”
早知道不追问了!
芷云心中有苦说不出,却也只能强颜欢笑。
“我……我也会害羞啊。而且,我不知道你想法。”
说来,不知道这世间的婚姻伦理,是何模样。若是要出嫁,芷云这小小仙家面对当朝宰相,不得把整座仙山陪进去。
这时,婉茹缓缓靠近,在水中牵起了芷云的手。
“我也对仙子……有爱慕之情。”
不是,堂堂刺史这么好骗吗?
芷云颇为惊讶,却也只能憋在心里。因为紧张,她涨红了脸,紧紧地回握了婉茹的手。
在虚假的“互诉衷肠”之后,婉茹开始为芷云搓背。说是如此,其实就是让婉茹她好好摸摸。
哎,终也是馋我身子。
此时此刻,芷云像是只乖巧的小猫,任由婉茹揉搓玩弄。婉茹为她编了头发,细细洗了各处污秽,最后才恋恋不舍地和她上了岸。
吃过饭后,二人又回书房。婉茹一下绕到芷云身后,不由分说地将她抱起。如是这般,芷云就只能在她怀里读书了。
萱茑在时,芷云也会这样依偎在她怀里。婉茹的臂弯更大,更舒服,却也让芷云颇为怀念。
就是有点背德感和负罪感。
晚风吹过,秋夜渐凉,婉茹关了门窗,点起蜡烛,又回来再把芷云抱在怀里。经过这一天折腾,芷云早已困了。于是乎,她在婉茹的怀里睡着了。
次日醒时,芷云发现长公主灵珊就在对面。
“三日不见,你与婉茹的关系竟这般好。”
“见过长公主殿下。”
昨日,婉茹与她预定。再见灵珊时,一定要拜。芷云虽然不屑,但还是照做了。
“请起请起,我可不敢受仙子跪拜。”
“那,门外禁军又是怎么回事?”
所谓门外,不是说仙府门外,而是书房门外。她们不请自来,此刻已在屋外列阵。
“哦,门还未开呢。”
“仙府所在,荒郊野岭。不要让她们在此送命。”
“好,好,好。”
灵珊拍手称快,全然没有公主样子。她此次带兵马前来,本就是为了增加谈判筹码。
“解药……不用了吧。想必殿下知道,花蕊本就无毒。”
芷云拍了拍身上尘土,又坐回了椅子上。至于婉茹,她早已回到灵珊身边,一如臣子。
“确实。不想你这小小仙家,也敢欺我大夏公主。”
“哪敢哪敢。”
此刻,芷云反倒出离平静。她早知灵珊不会善罢甘休,乖乖接受自己的条件。相比之下,没了婉茹的温暖倒是更让人难过。
却也在意料之内。
“我呢,倒也不是想为难仙子。只是,此行回京城,有些变故。”
与初见时不同,灵珊此行身着胡人服饰,其上绣有艳红色的牡丹图样。锦绣帽、窄袖袍,下身则是修身裤子与皮质长靴。
骑马来的?
“还请言明。”
芷云将银月瓶招至手边,假装无意地摆弄花苞。瓶口倾斜,以便在必要时将水倒出,进而施法。
禁军……约有30人。算上府外那些,差不多一百。对上这不设防的仙府和孤身一人的仙子,甚至有点多了。
“母皇想见你。喏,这是圣旨。”
“什么……”
圣旨是什么鬼啊!
“哎,不用跪,我才不要干太监的活。”
我也没跪啊,我都没起身!
芷云在心里暗暗吐槽,但脸上还是尽力绷住了。
再怎么说,也是和一国公主聊天。若是一个不顺,禁军冲进来,她就只能血溅仙府。
“殿下的意思是……”
“能是什么意思?现在跟我走,去京城。”
是因为穿了胡人衣裳吗?今天的灵珊总觉得特别狂野,而且心情不好。站在她身后的婉茹似乎早已习惯了,从刚才起就默不作声。
大概也是碍于禁军所在,不敢对长公主破口大骂吧。仔细看,飘飘然的仙人长袖下竟是早已攥紧的拳头。
“是。行李就不必了,一路上由我亲自操办。”
“可我要如何信你?若是在半路上将我迷晕,然后投入大牢,却要如何是好?”
“早知你会说这个,我特意还带了信物来。”
说着,灵珊翻了翻兜里,取出两瓣玉符。左右皆为仙鹤,一瓣叼花,一瓣衔珠。
芷云认识左边这瓣。萱茑总将它挂在腰间,寸步不离。哪怕在入浴时,也会将其摆好,放在衣物最上方。
如今,竟有两瓣。
“这一瓣,是萱茑仙子……而另一瓣,便是我母皇。”
“什……”
“她们是孪生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