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跌下了电梯间，身体不断地在黑暗中旋转...
气流不断卷过他的身体，周围是一片黑暗，刚跳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就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拉着他往下，四面八方都被黑暗包裹，只有偶尔的灯光从眼前掠过，根据他浅薄的物理学，他的身体从十五楼落到地面，只需要短短的几秒钟..
人的生命多脆弱啊，短短的几秒钟后，一条生命就会消散...
他闭上了眼睛，安静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可那想象中的解脱没有到来，反倒有种不奇怪的感觉，风的声音消失了，身体下坠的感觉消失了，世界似乎安静，安静的像是本初的样子...
难道真的有天堂吗，我这样的人，能去的了天堂吗...
“我怎么..”
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漂浮在空中，周围的世界变成一片黑白，一切都像是凝固了，弟弟无视物理法则的倒悬在空中，身边还飘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咖啡...
他还没有死...
“因为...还不到死的时候...”弟弟还是那套小礼服，短裤短袖露出胳膊和腿肚子，白色的袜子陪着小皮鞋，打扮的依旧像是欧洲的小贵族，皮肤像是没被太阳晒过，好像贫血那般白嫩的吓人
他踩在空气中，一步步走过来，直到离着向繇很近，他伸出双手，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轻轻地摸上了向繇的脸，他们的脸面对面，向繇看到，他的瞳孔依旧是那样的血红
“抱歉哦，哥哥，这里可不是天堂，这里是现实，或者被称作地狱，天堂地狱，全凭你....”
“欢迎回来，我的哥哥...”
弟弟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向繇突然感觉自己的头不痛了，身上的伤口也不流血了，弟弟的手指抹过哥哥的脸，向繇感觉到弟弟的纤细的小手发凉，像是死物，从未拥有过温度...
弟弟松开了他摸着他的脸的手，飘到不远处，一套精密的欧式长桌出现在空中，弟弟坐在一边的椅子，笑盈盈的，左腿搭载右腿上..
弟弟伸出一只手，示意向繇他身旁的空着的木椅上，向繇本来就在空中漂浮着，没有着力点，他用力向上伸手，努力地想要抓住在自己脑袋顶上的倒悬着木椅，但他有点像是不会游泳的人跌入水中，没抓到椅子不说，在空中乱滚了好几圈不说，还弄得脑袋晕乎乎的..
弟弟看着他的笨笨的样子，此时倒像是个老牌的淑女般，轻轻地用小手捂着淡淡发笑的嘴，挥了挥手，对面的木椅自己掉了个转，主动托上了向繇的身体，带着他转了一个圈，来到了弟弟的身边..
“笨哥哥，你在干什么...”
弟弟从胸口的口袋上扯出的那块方巾，一脸温柔的，为他亲爱的哥哥擦拭着脸上的血渍..
“额...要命？”
向繇努力地坐正在椅子上，掩饰着刚才自己的尴尬
“要命，那你也得要了别人的命，你怎么这么怂包，怂的只会伤害自己呢，哥哥你真傻，真是的，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了好了，你个又笨又傻的好哥哥...”
向繇屁股底下的凳子突然移动起来，带他到了弟弟的对面，弟弟站在椅子上，把手里带血的方巾往桌子上一放，像个西洋的魔术师那般故弄玄虚的晃了晃方巾，然后扯开红布，里面顿时出来了一对精美的咖啡杯，被子里装满了热乎乎发棕的咖啡液..
“厉害..”
向繇傻乎乎的鼓着掌，弟弟行了一礼，骄傲的，鼻子都快翘到天上似的，把方巾熟练的塞回胸口的口袋里...
“这次幸亏我来的快，不然哥哥你早就东一块西一块了，东一块一西一块欸，很脏的..”他端坐在那里，拿起那杯咖啡，抿了一口
“好了，该说正题了，这次可是，哥哥，我亲爱的哥哥，这次有兴趣和我交易吗，今天大酬宾，卖二我送你一，怎么样，划算吧...”
“我不卖...”
向繇摇摇头
“哥哥，这个时候你还在说不卖不卖的任性话！”
弟弟突然拍桌而起，朝他探过身，向繇被吓了一跳，浑身一颤，他知道弟弟不可能心疼学姐，却也并不清楚他是否在心疼自己，他的话一直都像个服帖的弟弟，偶尔却透露出小孩子恶作剧的狡黠，像是抱着养一只花栗鼠那样的心情，老让他做一些无聊的事情，他能感觉的出来，男孩的捉急，似乎只是着急自己的生意，因为即使这样的紧急，自己也没有把身体卖给他..
“学姐可是要死了欸，你不是最喜欢她，喜欢喜欢的不得了吗，所以为了救她一条命算得了什么呢，不就是你只要卖点身上的东西给我，不仅学姐得救，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学姐会活下来的...”
“你怎么肯定那个女人一定会活下来呢..”弟弟变魔术似的从桌子底下拿出一杯装着阿拉伯风的咖啡壶，向繇缓缓的推出空空的咖啡杯，弟弟立马像个恭敬的老仆人似帮向繇满上了...
“我没有证据..”
他确实没有
“珍妮很坏，她确实绝对不撒谎，可她只说她不会杀死那个女人，但杀人并不是什么非要自己动手的东西，比如说学姐现在昏迷着，一个人丢在那里，不被烧死，迟早会被呛死...她只是想玩，就像猫总会逗弄自己捉住的老鼠，恶趣味的成分会多一些...”
弟弟翘着腿，一只手端着杯子
“如果哥哥你脑袋再灵活些，再有力量，肯卖我点东西，那也就不至于去玩什么自杀，送什么死了..”
“那..那我能还怎么办！”
男孩终于是愤怒起来，拍桌而起，咖啡被震出来，洒在咖啡桌子上，沿着桌沿，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那我还能怎么办啊，我是个废物啊...我什么都做不到啊，那你告诉我啊！你这么神通广大！那就告诉我！我到底该做些什么才能拯救学姐！像我这样的废物做些什么才能拯救学姐，即使我知道那个珍妮在骗我，那我能选什么，我只能选择自杀！因为有人说这样学姐能活，为什么我自杀都要斥责我呢，我只是..我只是..很爱她，很爱她..很想.很想救她，很希望她活下去，这也有错吗..”
他锤着桌子，浑身在颤抖，听说不爱发脾气的老实人一旦发脾气，就会浑身颤抖，一些是愤怒，更多的是恐惧...
手掌弄得发红，他知道，自己的愤怒更像是小孩子发泄不满似的乱发脾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愤怒，这愤怒或许是压抑了许久的不满，或许只是对自己的无能，只敢对亲近的发脾气，却对外人装作恐惧的样子，他是个懦弱的人...
弟弟被男孩一顿骂，反倒没愤怒，只是呆呆地望着向繇，望着他的眼睛，这种被看着的感觉很奇怪，像是和最好的朋友吵架了，好朋友没发火，不向挥手也不恼怒，只是呆呆地望着你，这种反应反而更加可怕，因为你让对方真正的失望了...
人其实是都很贱的，容易对熟人大发雷霆，却总对陌生人战战兢兢...
弟弟就是这样慢慢起身，然后走了过来，
他要朝着自己发火了吗....
即使猜到了，向繇却依旧站的很直，没什么理由，只是像是证明自己很对似的，但却又别过去头，不敢看前来的弟弟，反倒又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错..
“还疼吗..”
弟弟没法发火，他反倒心疼的抚摸着他的手，弟弟的收很凉，凉的不像是什么活着的东西，他温柔的抚摸着向繇的手掌发红的地方，脸上心疼的像是自己受了伤似的..
“哥哥说过，受伤的话，只要摸一摸，就全好了..”
“我..我可没说过..”
他把手快速抽出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捂着自己的手..
说心底了，他有点感动，但就一点点..就一点点....
其实他这一辈子，除了姐姐，没人对他这么好过，没人心疼他，没有人在意他过..
“抱歉，我不该骂你的..”
他低声道歉，少见的对着自己的弟弟低下了头
“没关系啊，没关系的，哥哥，我不会怪你的，永远都不会，要怪，就怪这个世界很糟糕，所以会让哥哥总是会伤心，让哥哥愤怒，这很正常，我知道哥哥你很温柔的，谁也不愿意伤害，傻乎乎的希望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要幸福，可你也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啊，你为什么不会先去爱自己呢..”
弟弟的话像是针，虽然平淡但深深扎在他的心上..
“爱自己很难，因为我不懂得爱...”
向繇低声喃喃着...
“哥哥想要知道珍妮的事情，这好办，我知道，而且可以告诉你，但是有些条件”
“怎么，不愿意吗，不愿意的话，我就不告诉你喽..反正，学姐怎么样，和我也没关系”
见男孩沉默，弟弟倒也没有多说，只是自己给自己的杯子续上了咖啡，沿着杯沿吹了热气，装作像个老贵族那样，慢悠悠的喝着烫嘴的咖啡，却又时不时略带狡黠的撇过来..
“你...”
向繇叹气...
那个变态杀人狂的洋娃娃少女恶趣味多不多不知道，反正他觉得是眼前的少年恶趣味更些多
“想，所以告诉我..”
“求人的态度呢..”
他摇着自己翘着的腿
“态度？”
“很简单”
弟弟放下咖啡杯
“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说‘你爱我’”
“我...”
“诶呀，看来我们的交易失败了”弟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过身，背着手“对不起了,哥哥，这下子连我都帮不了你了，你只能看着你爱的人去死了...”
“我..我爱你..我超爱你！爱死你了！我亲爱的弟弟！行了吧...”
向繇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弟弟扭过头，发现向繇面朝着桌板，趴在桌子上，双手垂直落下来，把自己因为说了这么些恶心的话而感到生无可恋的脸挡的严严实实的...
“我也爱你哦，哥哥..”
弟弟微微一笑，这才转过身
“下不为例..”
男孩趴在桌子上，轻轻低语
“超癔者”弟弟又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哥哥你还不知道什么是超臆者吧”
“记得那部曾经你和老姐看的那部老恐怖电影《变身恶魔》吗...”
“记得，姐姐借回来的碟片，说是非常流行却不敢一个人看，拉着我看了十分钟就吓得立马把电视关死...”
他们家有一部之前租客留下了的CRT电视，还有频道不多不说，偶尔收信号的天线还会因为刮风下雨歪掉而导致电视花屏，幸好上面自带着放碟片的光驱，他们偶尔还会拿着东西看看碟片，碟片很便宜，五块钱一张，一般里面就是一部老电影或者一部经典电视剧..
“那你还记得那部片的剧情吗，男主角在白天只是个普通上班族，晚上却会躲在女厕所的隔间里，蹲坐在马桶上，两只脚都踩在马桶盖子上，当有人看见他，他就会喊着生日快乐，露出狰狞的笑容，然后一刀捅死女人，是个十足的变态，影片的最后，当杀死了第六个女人，他点上蜡烛，在黑暗的房间里，昏黄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今天是她妻子第六个生日，自己唱着生日歌，把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他的妻子出轨了，就在他提着生日蛋糕，想要秘密的为她过生日时，他提早回了家，他打开了家门，却发现了厕所里出轨的妻子和情夫...他接受不了自己几乎献出全身的爱，就这样被轻易的背叛
其实这故事说是有真实案件改编，凶手接受不了妻子的出轨，发狂变成了癔者，他砍下了妻子的脑袋，像是吃一份麻婆豆腐死的把她的脑子都吃进了嘴里，最后被赶来的末日四骑士砍掉头颅死亡..”
“珍妮是超癔者，能力是奇美拉，吃掉能力者的肉，获得他的能力，比一般魄者还要强十倍...”
“简单来说，魄者得了失心狂会疯，会变成癔者，会失去他曾经人类的一切，但终究会变强，可超臆者不会，她只会变得更强，但他还是他，只不过在常人看来，癔者和超臆者都是疯子罢了...”
“不怕我给你喝的是毒药吗”
“不怕”
咖啡液又充满了咖啡杯外面尸横遍野，火光四溅，可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心平气和地在喝咖啡...
“你最近变成穷光蛋了？”
弟弟给自己的永远都是上档次的高级货，可刚才和进口的咖啡却充满着劣质的味道，有点像是超市里最便宜的速溶式咖啡...
“一般这种低档次的东西是入不了我的眼的...记住哥哥，不要太在意钱那东西，那东西归根到底就是好看一点的纸，全世界大把大把的印刷，全是人们给它定义的价值，你想要的话，送我几根手指，我可以给你一大把...”
弟弟的手指敲着身前的桌子，小声地哼着小调，他心情似乎很好
“重点是，这玩意不是我买的，而是从一个大傻蛋手里抢来的，重点不是咖啡，而是这是我从那个大傻蛋手里抢来了，这种感觉，爽的很..”
“怎么样，和我交易吧，哥哥，当个怪物有什么不好，所有人都会恐惧我们，臣服我们，只要你愿意交出你的一切，世界就都是你的！”
弟弟敞开怀抱，露出一个类似疯子的笑容，似乎在告诉他，只要此刻拥进他的怀抱，就能立马拥有这整个世界...
又来了，弟弟又在诱惑他了....
“把恶魔放出来，世界..会毁灭的..”
他叹了一口气，把脸撇过去，无视了弟弟..
“我有那么坏吗...”
自己并未吸引到哥哥，弟弟似乎有这样的自觉，他收起双臂，反而托着下巴，坏笑着，他仅用食指和拇指捏着自己咖啡杯的把手，表情变得有些玩味
“哥哥，你不会认为，即使我老老实实呆在你这，世界就不会被毁灭了吗，哥哥你太天真了..你还能保护这个世界多久呢，根据契约，我确实不能杀死你，也不能产生任何杀死你的想法，但，哥哥，你是个人类，弱小的人类，我不需要动手，我只需要等待，总有一天会死，而那个时候，我会自由...”
一道漆黑的雾气慢慢缠绕上了弟弟的手指，仿佛一条黑色的小蛇，从弟弟的前指尖微微探出头来，小蛇摇着头，抱着对这个世界的怀疑，四处张望
“到时候，这个世界就会被我亲手毁灭”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毁灭这个世界呢”
“这个世界是哪里美丽到让你觉得不需要被毁灭呢...”
“姐姐..学姐..她们都是好人”
“这话倒是有意思，哥哥，你知道吗，这世间女人要比男人复杂得多”弟弟逗弄着小蛇“女人有时会非你不可，有时又气你如敝屣，在众人面前尖酸刻薄，背地又拼命地搂紧你，女人能象死了一样沉沉的睡前，让人怀疑她们是为了睡觉而活，这话说的倒像是真理...”
“总而言之，哥哥，你太肤浅了”
弟弟反倒没看哥哥，只是专心逗弄着手上的小蛇
“肤浅怎么了..”向繇像是自我狡辩似的，嘴里像是碎碎念的讲了一大堆“想法肤浅一点又不犯法，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志存高远的有志之士，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是通晓道理的天才，大家都很普通啊，而且像我这样的废柴有很多，只是抱着肤浅的想法，努力的向往单纯，努力去单纯的活着...活着有罪吗，没罪，想要活着也没罪”
他知道自己只是在自我狡辩，像个幼稚的孩子，说到痛处不愿意承认，反倒第一时间想到一沓子的漂亮话，试图把自己心中的羞涩不堪掩饰成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大事，但他本质上还是假公济私..
“可我觉得，哥哥你说的这类人”
弟弟低头，亲昵的用手指蹭了蹭小蛇的脑袋，又抬头望着男孩，他的瞳孔泛红，似乎一眼就能看穿他脆弱的内心
“仅仅是一群不合群的异类罢了，又或者说是.怪物..”
弟弟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他的眼眶里，刚才那个在他面前端坐的少年一下子消失不见，有些像是恐怖片的氛围，他猛地低头，弟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这里哦..”
弟弟半捂着嘴，呵呵地笑着，白嫩细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胸口，那小指上地小蛇，小蛇顺着手指，迅速钻入向繇的胸口，就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手里的咖啡杯从手里跌落，白色的被子摔在桌子上跌了个粉碎，碎片飞的到处都是，而弟弟不知何时坐回了椅子上，玩味的笑着....
“这是什么...”
“嗯”弟弟一只手指戳着他的白嫩下巴，歪着脸做出思考状“怎么说呢，直接说的话，任何一种人类的语言解释不清楚，不过按你理解的来讲，就是给你一张体验卡...”
“一张能让故事变得非常有趣的体验卡”
弟弟轻轻摇晃着咖啡杯，喝光了自己杯里最后一点的咖啡，明明自己的哥哥一脸的痛苦，他这个弟弟却还是一副不打紧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