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练，明天平安夜，后天圣诞节，我想请两天假。”
“嗯，那就休息两天吧；放纵餐别吃太放纵啊，多吃点蛋白质少摄入油脂。”阿伟头也不抬地练着腿。
鹿仁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今天是樱的最后一节舞蹈课。
“那个...鹿先生啊，樱的舞蹈天赋很棒啊。”说话的是教舞蹈的老师，是一名涉猎广泛的专业舞者。其实她知道樱跳舞要比她厉害的多，但还是不得不厚着脸皮装作专业。
“你看，要不要再给你女朋友续上一学期课程，我这边呢可以用我自己的一点特权帮她学费减半，也不浪费这棵好苗子。”
舞蹈老师有她自己的打算，跳舞的樱整个人都璀璨夺目，不仅吸引了许多前来围观的人的目光，也让她的课程看起来更加专业，报名的人自然也多了起来。
如果不是怕樱抢了饭碗，她都想让樱也来这里当老师。
“续课的事，就不用了。”
“这个课程优惠是这样的...”看到鹿仁毫不犹豫的拒绝，舞蹈老师有点急了。
“有没有其他的舞蹈课程，比如芭蕾啊传统舞啊之类的，我想看看她在其他类型的舞蹈上有没有天赋。”
......
“明天是平安夜呢。”樱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轻声说。
今天的樱穿着一件卡其色的毛呢大衣，把她的气质衬托得成熟知性；其实哪怕是十二月份零下的气温，樱照样可以穿着短裙JK，只不过那样实在是太显眼了。
鹿仁则是黑色大衣黑色裤子黑色皮靴一身黑，只有樱给他买的项链是闪闪发光的银色，他挺喜欢穿这种暗黑风，某种程度上满足了他初高中时期的中二幻想，就是落灰会看起来有些显眼。
“樱有什么想去玩的吗？”鹿仁在美团上查看各种娱乐项目的票价，他现在深信樱已经拥有自我意识，有能力自己思考。
“想去玩密室逃脱。”
“好啊，我订两张有真人NPC的场次，恐怖点没问题吧。”
“越恐怖越好。”
鹿仁抬起头，他总感觉刚刚樱的脸上有闪过一丝坏笑。
樱眨着眼睛，看上去无辜到人畜无害。
鹿仁推开maan咖啡的玻璃门，冬天的风带着潮湿的寒意。
街道上有些萧索，可路边的餐厅里都坐满了人，人们用热闹来驱逐这砭骨的寒冷；天空有些阴沉，大概快要下雪了。
街道边竖起了大大小小的圣诞树，个别用的是真杉树，大多数还是用的模型；树上无一例外挂着彩色的小球和包着彩纸的礼盒模型，灯带还没有通电，不过色彩已经很鲜艳了。
鹿仁想起小时候家里的圣诞节，母亲只是在阳台的盆栽上缠上灯带，可彩灯亮起的时候鹿仁还是觉得自己拥有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
商铺也换上了圣诞氛围的装饰，玻璃窗上贴着圣诞老人和麋鹿的剪纸窗花，房顶吊灯下则挂着大片的泡沫雪花。
虽然这几年大家总是说不过洋节，可当平安夜和圣诞节的温暖氛围弥漫在街道上，人们还是会感到莫名的幸福。
其实是不是洋节并不重要，平时终日奔波的人只是需要一个大家都认可的节日，给自己一个理由心安理得地休息一会，和老朋友喝几杯小酒聚一聚。
......
鹿仁穿好毛衣，给头发上了薄薄一层发蜡，又在胸前喷了点香水。
其实鹿仁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会这样在意形象，可樱到来之后，他只要出门就必须保持自己的最佳状态，他从来不当拖后腿的那一个。
“走吧。”围好围巾，鹿仁转过身，对着樱伸出手，把她的小手暖在手心。
当夜色缓慢织上深蓝的天空，雪花真的就很看氛围地落了下来。
雪不大，但大概是气温低的缘故，细小的雪花真的像是丝绒一样轻盈，落在樱的发梢上，久久不融化。
鹿仁微笑地看着樱的侧脸，他无意拂去樱头发上的雪绒，这一道剪影看上去美极了。
他张口哈出一道白雾，被樱伸出的手指碰碎。
樱认真地用指尖捡起鹿仁眉梢上的落雪，看着它慢慢融化。
鹿仁看了一眼手机，离密室开场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
“樱，要不要去和圣诞老人合张影。”鹿仁指了指商场中央驯鹿雪橇上坐着的圣诞老人，有许多孩童围在他身边，想要分走他车上的礼物。
“那是小孩子合影的地方。”
“别在意那么多，合影可以得到一份礼物哦。”鹿仁拍着樱的肩膀鼓励樱。
樱坐上了雪橇，圣诞老人给她戴上一顶毛绒绒的圣诞帽，她向着鹿仁比出一个爱心的手势，面无表情，眼睛却羞涩地看向一边。
“看镜头，樱。”鹿仁用手机镜头记录下这个平安夜。
看着手机相册里的照片，鹿仁惊讶地发现樱刚刚竟然在对着镜头笑，笑的很好看。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樱用原来的模样露出这样的笑容。
樱戴着圣诞帽，捧着玩具熊蹦蹦跳跳地跑回鹿仁身边。
“喜欢么？”鹿仁看着那个半人大小的玩具熊，总感觉有点丑。
“喜欢。”但樱看上去很珍惜这个玩具熊。
“你喜欢就好，”鹿仁捏了捏樱圣诞帽上的毛绒球，“走吧，密室要开场了。”
参加同一间密室的一共有六个人，都是情侣。
进入密室前工作人员用黑色的眼罩蒙住了每个人的眼睛，鹿仁在一片黑暗里抓住樱的手，樱的手温暖稳定，倒是鹿仁自己有一些发抖。
其实鹿仁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怕鬼，不过在别人眼里看起来他一点也不怕，还能笑着和鬼打招呼，声音稳定动作自然。
实际上就是吓傻了，和坐过山车一样，当心里的惊吓突破了极限，脸上就会呈现出一种“嘛，死了也无所谓了”的坦然。
只有樱能感受到鹿仁在害怕，他的手心冰冷，却又流着汗。
原来主人这样的人也会害怕恐怖密室啊...樱心想。
她突然想到那天鹿仁在暴雨里拥抱她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气温的缘故，那时鹿仁的手掌要比现在冷得多。
“主人别怕，樱在呢。”樱把嘴唇凑到鹿仁的耳边，声音微不可闻。
鹿仁欲哭无泪，樱就算你在我也会害怕啊...其实大多数密室营造恐怖氛围的手段都挺低级的，就是让你在黑漆漆的空间里摸索，偏偏是这种最简单的黑暗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主人，跟樱过来。”
樱拉着鹿仁的手，悄悄脱离了队尾；两个人偷偷挤进一个狭小的角落。
“怎么了？”
“有人想要吓我们，樱要报复一下他们。”樱的表情一脸认真。
鹿仁在漆黑的过道里看不到任何NPC的影子，不过也对，樱这样先进的仿生机器人各方面的配置也应该是顶级的，有个夜市夜视或者侦测红外线的功能不足为奇。
然后樱就哭了。
樱哭的那一瞬间鹿仁背后的汗毛就本能地立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凄厉怨恨的哭声，简直像是从幽冥地府吹出来的阴风，能从这哭声中嗅到死亡的腐烂味和血腥气。
这下黑黢黢的密室可算是热闹起来了，还在压抑情绪的几对情侣放声大叫起来，声音里竟然还带着哭腔。
当然这些声音里还掺杂着明显不来自于玩家方向的惊叫声，看来在这里扮鬼的NPC也被吓得不轻。
鹿仁打了个寒颤，他看了樱一眼，樱的表情毫无波动，只是张着嘴变换口型，很难想象发出这种声音的人竟然一脸平静，不七窍流血双目赤红都对不起这凄厉的哭声。
不过鹿仁倒是不害怕了。
没有了恐惧这种情绪掣肘，鹿仁就是密室里的大哥，为了达到“沉浸感”，让玩家在黑暗恐怖的氛围中多待一会，这间密室的谜题设计绝对算不上简单，不过对于鹿仁而言却完全不够看。
好歹是某知名985大学的本科毕业生，虽然日子混的是落魄了一些，智商还是够用的。
其实这些所谓的谜题樱一秒钟就能够分析出结果或者在网上找到答案，可她始终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看着鹿仁痴迷在解谜的兴奋里，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
为喜欢的人感到骄傲，樱终于也学会了这种情绪。
“樱真该多看看那个扮鬼的NPC出来吓人时畏畏缩缩的模样。”鹿仁离开密室的时候还在捧腹。
“主人真厉害，这么难的谜题都能解那么快。”樱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量真诚一些，不过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们去吃晚餐吧，樱，”鹿仁从怀里掏出两张精美的手绘卡片，上面用艺术字体写着“Tazmania·TA”的字样，“我两周前就已经预订好座位了。”
放在半年前这种两三千一个人的法餐菜单鹿仁根本不会考虑哪怕一秒，他不觉得这种高端餐厅就一定是吃不饱的智商税，他只是认为那不是他这个阶层的人该享受的待遇和服务，所以也没必要踮着脚伸出手去够。
不过现在鹿仁很乐意带着樱去体验各种曾经没有体验过的事情，哪怕一顿饭就要花掉小半个月的工资他也乐意，他就是想看着樱出现在各种高雅漂亮的地方。
“樱小姐，这是您男朋友为您准备的花束，还有一瓶玛氏索尔斯堡桃红香槟。”餐厅里的服务员一身正装，帅气又优雅，他把一辆金色的餐车停在鹿仁座位旁，餐车上放着粉色的玫瑰花束和一瓶桃红色的香槟。
“偶尔也体验一下上流生活咯，”鹿仁举起香槟杯，其实他不太会执杯的动作，但教养和毫不拘束的姿态依然让他看上去很自然优雅，“平安夜快乐，樱。”
“平安夜快乐。”樱的动作就精准到无可挑剔。
砰，香槟杯碰在一起，桃红色的酒液摇晃出整个冬天的味道。
.....
鹿仁打开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喂，阿仁啊？”
“喂，妈，平安夜快乐啊；我给你和我爸发了个三千的红包，你在微信上接收一下。”
“嗨，中国人过啥外国节日；我和你爸过得很好，用不着你操心。”鹿仁能听得出母亲其实很开心。
“你那边冷不冷啊，这种天气要加衣服啊，着凉了可难受了；你要缺钱了就和你爸说，平时少吃点外卖，有时间还是自己做饭吃哈；最近你爸买了个按摩腰枕用着不错，你要是腰不舒服我们就给你寄一个来，不过找对象的事情还是要提上日程哈，爸妈也没什么要求，主要还是希望你...”
鹿仁笑了，虽然每次和母亲的通话最后总是不可避免地把话题扯到他的爱情和事业上，可母亲开头的第一句话永远是关心他吃不吃得饱穿不穿的暖。
“妈，我找到对象了，我让她跟你说句话。”鹿仁把手机伸到樱的嘴边。
“阿姨好。”樱特意换上了甜美的声线。
“诶诶，你好你好，阿仁那孩子挺麻烦的，姑娘你平时多担待担待，有啥问题呢，你就跟阿姨说，阿姨帮你批评...”
母亲就这样在电话里絮叨着，鹿仁看向窗外，路灯下的雪已经下得很大了，明天起床应该就能看到南方城市难得一见的积雪。
鹿仁知道他会永远记得这个冬天，有人不讲道理地闯入他的生活，把他屋子里的严寒统统赶走，只剩下燃烧着木柴的壁炉，发出令人昏昏欲睡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