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老旧的公园里,暗黄色的路灯忽明忽暗的闪烁预示着这个公园的年头,叶鑫坐在已经褪了一半白漆的长椅上,身旁的地上摆了七八个空啤酒罐。他随手拿着未喝的罐子往路灯杆上狠狠砸去,金属的罐头混杂着液体落在地上,发出咣咣当当的响声,他楞了一会,又摇晃起身去用塑料袋装起地上易拉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垃圾桶里的垃圾已经快堆满却像许久未有人清理过一样,微微发散出食物腐败的味道,他感觉自己的人生也像这公园一样,以前有多繁华,现在就有多冷清。
回想大学刚入学那阵子,他也曾组建过乐队,还参加了校内几场不大不小的演出,虽然知名度不高,但也有小部分粉丝会来看,大学四年他投入了大量的心血在乐队经营,到了大四,乐队的成员一个个离他而去,考研的考研,出国的出国,留他一人傻傻的在坚持,虽然最终挂科一堆的他勉强毕业了,但同时也失业了。
在投往大公司的简历都石沉大海后,他才认识到,他那给他带来些许自信的一本学历,竟成了“孔乙己脱不下的长衫”,是的,今年是他毕业的第四年了,一事无成的他觉得非常愧对一直养育自己的父母。
前段时间在母亲的来电里,那些话让他回想起就心绞痛
“小鑫啊,这个月生活费只能给你一千了,你爸爸她。。。手术费还差八万,我明天去你大伯家再借点。你一个人在外面好好保重,最近降温了,别冻着了。。。”
他又何尝不想不再靠父母呢,但他现在也就干着个朋友介绍的帮网店打杂的事。网店经营状况不好,这个月工资要延迟发,但是自己的房租不能延期马上要到期了,一到期那个态度恶劣的房东估计就要赶他走了吧。
手机这时候响了,是大学室友的电话
“喂,刚才给你发的你看到了嘛”
“没有。。。不好意思,刚才在路上”
“桀桀桀,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礼貌了啊,不对劲啊,你最近怎么样啊,我跟你说啊,哥们今儿算是摆脱几年的流浪生活了,上次我不是去考了那个单位的编制吗,你猜怎么着,我笔试第一,现在只用面试了,我这次肯定稳上,话说你也去尝试下啊,喂。。。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啊,是不是老板批评你了啊,没事,改天你来我这里玩我请你撸串喝几杯,没什么过不去的。”
“谢谢了,我。。。最近挺好的,恭喜你了,我等会还有事先挂了。”
“好的,886,有什么事别窝心里,跟哥们说下。”
大学四年里,他们的寝室关系非常好,只是毕业之后,大家的联系就慢慢变少了,只有聊天群里只言片语的问候,这个室友毕业后跟他一起来这里找工作,在去年说受不了“大城市的压力”也回自己家乡去备考编制了,现在也算有出路了。
但是他心中并没有嫉妒和羡慕,他觉得每人有自己的出路,他不想过那样窝在小县城里的生活,他也不敢赌几个月时间在家“啃老”复习去考试,虽然说他现在。。。已经有点在啃老了。
胡思乱想中,他又回想到了毕业那年,学校请了优秀创业成功的毕业生回学校讲就业指导课,学长在台上讲述自己怎么慢慢从小的店铺做大的,以及自己经历了哪些波折,最后鼓励大家有想法的也要赶紧尝试。
想到这里叶鑫不禁冷笑一声,“创业,这口号也不知道骗了多少年轻人人”。他很清楚的知道现在的经济形势已经容不得那么多热血澎湃的年轻人的理想了。
“公车上,我睡过了车站。
一路上,我望着霓虹的。。。
我的理想。。。把我丢在这个拥挤的人潮。。。”
他哼着最近经常听的几句歌词摇摇晃晃的走在回去的路上,他回想起自己的这一生,真是无比的灰暗啊,如果,假如说如果。。。自己能回到过去的话?能不能换一种更潇洒的活法呢。他甩了下脑袋,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糊涂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什么牛鬼蛇神之类的不会信的,沦落到思考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了,看来我是真的酒喝多了吧,脑袋都有点不清醒了。
穿过两边贴满小广告的巷子,他到了自己租房楼下,这片都是城中村自建房,房租也自然比其他地方低些,这些房子入住率很高,就算有人搬走空出来,也会有新的人住进去。每天这里也上演着各色各样的故事,他们有因为心怀理想来大城市追梦的,也有“失败者”提着行李走出这里,搭上回乡的列车。。。。。。
回到家,他打开房间开关,灯没有亮。
“该死,是停电了吗?”
不对,隔壁灯是亮的,他意识到了什么,打开手机聊天软件看到房东的一条未读消息“你上个月的水电费都没交,已经宽限你很多天了,你家的电先停了,交齐了再给你开”。
“原来。。。是这样,没电就没电吧。”他踢了下脚上的鞋子瘫在床上,不一会儿精神就变得迷糊了,仿佛进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他感觉自己浑身变轻了,一会像一只鸟在天空展翅,一会又像一条鱼一样,潜入海底。梦,真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呢,他真想一直在梦境中,就这样不愿醒来。
恍惚中,他又看到了晚上去的公园,他仿佛浑身变得轻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有黑色的羽毛飘落下来,好像变成了一只乌鸦立在树枝上,注视着那个路灯,昏黄色的灯光依旧闪烁着,照在旁边长椅上,在地上印出一片阴影。
他看到那阴影中仿佛有一滩深色液体慢慢流着,和阴影混在一起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直到液体慢慢流出来,才看清楚那殷红如血一般的液体,还在涓涓流着,意识化为乌鸦的他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令人颤栗,那殷红色液体中仿佛藏着什么东西似的,他扑着翅膀想要远离,却被那团液体中突然伸出一只手臂死死的抓住翅膀,无论他如何扑腾,那双手像是抓得越来越紧,要将他拉进一个漆黑不见底的深渊。
“我算是,玩完了吗。。。。。。”这是他脑海里最后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