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忙着配着药物。
在大半夜配置药物,我真是太认真啊,真是个好男人啊。只是可惜,没有人夸我。
“小芙。”我的店门口有声音传来。“小芙,小芙,快出来。”
我称好最后一个草药,放在配置的药堆中,再去门前,“谁啊?”
“我,卜巫哲。”门被敲两下,微微颤动。“先开门。”
“好好好。”我将门闩抽出,将门拉开。眼前画面很令我惊奇:满身臭味还穿着已经称不上衣服的男人——卜巫哲,正抱着一个睡着的孩子。
“你这是……在外面……去找其他还是……?”我小心地问上一句。
“瞧你这话说的。”他抱着孩子径直往里面走。“当然是假的咯。”
“那这孩子从哪里来的?”
“捡来的。”我再把门闩插上,就请卜巫哲去一个空闲房间。卜巫哲轻轻拍打孩子:“给个干净的毛毯,先别让孩子受苦了。”
“嗯。”我出房间去找一条干净的毛毯,心中还想这个孩子从哪里来,是谁的,为什么会让卜巫哲收留。
不久,我拿着一条红色的毛毯,上面印着百合花。这是我娘子给我女儿缝的,现在竟给一个陌生人用上了
我将毛毯盖在孩子身上,便细细打量起孩子的样貌:他的嘴巴一张一闭,脸颊是婴儿都有的浅红色;虽然眼睛是闭着的,但卧蚕还是有些影子,是较长的月牙型卧蚕。
“这个孩子能先放你这里吗?”
“行是行。那你呢?”
“回家。”卜巫哲说这句话有些不坚定。
“孩子这事…”
“明天再说吧。今天已经这么晚了。”
“那行吧。”
“谢了。”卜巫哲拍拍我的肩膀,就离开房间,不知是照顾自己还是为了我,他说了句“记得锁门,小芙。”
“你要是不来,就不用关这个门了。”我用毛毯裹好孩子,默默说了一句。
我孩子的卧室,又填一位孩子。
我的家庭,又回到了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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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第二天,由于卜巫哲新带来的孩子,为了安顿,废了点心力,所以现在我脸色是比较难看吧。
“啊~”我打了一个哈欠。
“娘…子。”我闭上嘴,摇摇头:“她不是不在了吗,我还找她。”我又挖苦我自己:“我这是什么人啊。”
我自己要先去看孩子房间,见到俩孩子还在睡觉。于是我便将大门打开。
“现在要洗脸吧。”我看着昨晚包好的药,“等卜巫哲来了,再去送吧。”
我自己就先忙自己的吧。
怎么自从你走之后,事情这么多啊。我这算是怀念吗?
等忙完自己内事,坐在前台,看着翻烂的《黄帝内经》,但眼睛却还是往大门飘。“怎么自从她走后,我就觉得什么事嫌烦呢。”
“小芙。”
“这里。”我对卜巫哲招呼到。
“用昨天算卦的钱买的早餐,一起吃点吧。”
“我不……”我又摇摇头:“行,谢谢啊。”
卜巫哲有些疑惑,但没问。
“孩子怎么样了?”
“跟我孩子放一起了。不用担心。”
“也是,每次交给你的事,都打理的很到位。”
我尴尬地苦笑。“只是稍稍细心一点而已。”
“最近,有发生什么事吗?这十几年我不在。”
“呃,哈哈哈。”我笑而不语。
“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人死了。”
卜巫哲没有咬下那口包子,放下包子,望着我眼睛:“是…?”
“是我娘子——邵茉。生孩子死的。”
也许是邵茉经过,导致这里变得很安静。
打破沉默的是卜巫哲一句话:“那你觉得现在还好吗?”
“不知道,一直没有她离开的感觉。”
“呐揪郝(那就好)。”
“老卜。”我盯着他。
“岗码(干嘛)。”
“能不能咽下去在说话。”
“皓(好)。”卜巫哲继续咀嚼包子。
“你这不是什么都没听嘛。”
“嘻嘻。”
“哎。”我朝桌上看:“包子呢?”
“没有了啊。”卜巫哲拿起一个包子,说:这是最后的了。”
“算了,不吃了。”
卜巫哲递给我最后包子。“你自从吃早饭时,就闷闷不乐。包子也没吃。”
“……是这样吗?”
“当然了。”卜巫哲将一大口包子塞进嘴里,最被撑着鼓鼓的。
“那就…吃这个吧。”
卜巫哲眼神闪过担心,被我捕捉到。我就眼神轻挑,回应卜巫哲。
“你还没说,孩子的事呢。”
“那个事儿,是昨早算到的……”
等我吃完包子,卜巫哲也讲完了。
“所以,你现在怎么办?”我问卜巫哲。
“还能怎么办,继续收养呗。”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
“我怎么了?”卜巫哲有些不解,“我每天在大街帮别人算卦,赚的银两够我活的了。”
“那孩子呢…”我将卜巫哲带到后面房间,但我的手没有推开房门。
“这不是有你嘛。”
“我知道,但你不能散手不管啊。”
“你是…没钱了?”
“我有。”
“没时间?”
“一天到晚都算在家。”
“那是因为,两个孩子太多了?”
“我管的来。”
“那是因为?”
“你缺少对他的陪伴。”我冷静继续说:“人与人相处就是陪伴,不是语言上华丽,不是动作上细节,也不是物质上给予。一见钟情是大脑想让你陪Ta,永远陪伴,不管一切陪伴,不计后果陪伴;爱情不在于表面合适,是内心深处总想着要和Ta陪伴,便会想尽自己一切办法,让我们自己过的更好。你这样,只是知道珍惜眼前人,却不把握住,「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只会是什么都没留下!你必须要在Ta身边存在才可以让Ta知道,Ta身边曾有过你!”
我看着卜巫哲,我和卜巫哲一样,震惊我说出的这些话。
“……”
是沉默。
无尽沉默。
这次,是我打破沉默:“现在…你怎么办?”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卜巫哲眼神低沉,露出配合他这一身的无力感。“我知道这些,可是我不论怎么努力,也挽回不了我的巷,我的家,我的那唯一小小世界。现在我已经…不,我早就养不了自己了。可是,我还是独自往前,只是为了追求这心中世界向往啊。你刚失去你最爱的人,可能不大理解,但等到后来,甚至你的将死之时,才会过头看这一路荆棘,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边没留下任何人,甚至那些荆棘上也没有你的血!你才知道自己走过这路有多难,想和诉说,只有自己、荆棘和拿刀抵在你脖子上的人。既然已知自己的内心和能力,那就要用这些活下去,更好地用这些去完成自己的梦想。”
我知道要说些什么,但嘴巴却用尽全力,也张不开,一句哼声也在此刻成为奢望。
“……我知道了。我会来多多陪他的。最近要辛苦你了,抱歉。”说完,卜巫哲离开。
刚走出大约四步,回头看我:“你的心里已经意识到她的离开了。”
我站愣在原地,现在连我的腿似乎都难以操纵。等我回过神来,脸上有两股缓流缓慢地落下,像夕阳余晖一样,留下一些光亮,接着就应该是黑夜,但这没有到黑夜。
等到再回到大厅,要送的药物,依旧屹立在桌上。
“哎。我算是意识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