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你可能不信，这个世界上可能我才是最早的蒸馏酒发明者。”
千夜认真回了一句，撕开一只卤鸭腿吃了起来，程虎面色惊疑——
别误会，他只是以一个烈酒爱好者的身份对千夜产生了敬重。
“我以可乐代酒，敬你一杯。”
千夜愣了一下，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的人？”
“宁朝末年。”
宁朝灭亡至今不到五百年时间，千夜看历史还没看到宁朝部分，他陷入长眠的时候，宁朝尚且还算处于强盛期。
他看了眼程虎腰间的雁翎刀，心中感觉颇为有趣。
从时间上算，宁朝跟明朝似乎差不多，还有明朝时流行的雁翎刀……顺带一提，我们熟知的锦衣卫标配绣春刀，其实往往就是雁翎刀。
提到过往，程虎忽然变得有些唏嘘起来，眯着眼睛仰起头，进入了回忆模式开始唠叨，活像个村里喜欢跟小孩吹嘘过往有多不容易的庄稼汉。
“别看我看着大老粗一个，想当年其实我也是个朝廷三品大员。”
得，这还没开始喝酒呢，你就开始了。
千夜笑了笑，配合着惊讶道：“想不到程哥竟是如此了不得的大人物。”
“嗨~也就是运气好，啧，其实更应该说是运气烂，生在一个民不聊生的年头。我出生在边疆的一个村子，记忆里自出生起就一直兵荒马乱的，后来边关告急，跟着父老相亲往中原逃难，半路被山匪给劫了，他们抢走了我们所有的吃食和女人……
“我到现在都还不能忘，他们要杀我的时候，被我爹藏在死人堆里的妹妹就跑了出来，拉着山匪求他们不要杀我。”
千夜狐疑，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但程虎越说越悲伤，他竟一时不好意思打断。
“然后他们就把我绑了起来，四五个人当着我的面强了我妹妹，那年她才十岁，直接被他们给玩死了。”
千夜放下卤鸭腿，有些食不知味。
程虎满脸悲戚，但好在没有流泪。
这时候柯阳抱着一箱白酒走了进来，千夜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拿起两瓶酒打开，跟程虎碰了一个。
他一口闷掉了一整瓶，举起给程虎看了眼空荡荡的瓶子。
程虎竖起一根大拇指，也一口喝光了一斤装的一整瓶。
感情深，一口闷。
“说来也是我命硬，我妹妹一死，就有个打了败仗的百户，带着一伙逃兵路过救了我一命。”
“那你命是挺硬的。”千夜若有所指道。
“那百户让人割走了山匪和我父老的人头，我知道他是想拿着这些人头去冒功。”
“还算有点良心不是么。”千夜嗤笑一声，目光并没有什么波澜。
“良心？”程虎以为自己听错。
“我猜他是想等山匪把你们杀光了再出手的，但不知道是不忍心再看下去，还是他把握错了时机，总之你没有被山匪杀死他就出来了，并且没有把你杀了以绝后患，大概也没有丢下你个累赘自生自灭？”
“你怎么知道的？”程虎大惊。
千夜耸肩：“又不难猜，你继续说。”
“我当时气不过他割了我父老的人头，但是又什么都不敢做，在他们要走的时候，鼓起勇气跑了过去，跟他说我想当兵。”
“他应该没过多久就死了？”
程虎瞪眼。
“他要是没死，功劳肯定轮不到你，你就应该爬不到三品。是你杀的？”
程虎摇头：“他对我多少还算有点恩情，我做不出这种事。他领了功后得了笔赏钱，靠着这笔赏钱打点找了个位置不错的地方继续当官。但是他运气不好，没过两年他负责的地方就起了叛乱，那天我跟着他去平叛，他小看了那帮活不下去的乱民，被人堆命给堆死了。我跟几个兄弟跑掉，担心回去被问责，就一起上山落草为寇了。”
“然后你们势力越来越大，后来被朝廷招安了，这就是你能混到三品官的原因。”
程虎沉默，明显是被说中。
好一会，他吐出口浊气，感慨道：“起初我当兵只是想混口饭吃活下去，后来当了山匪的时候，发现自己天生有几把子力气，兄弟们也让我当老大，就想着带着兄弟们一起活。一开始其实是没想过当官的，朝廷的人来招安的时候也本想拒绝，但那天我鬼使神差想起了我妹妹，想着要是世道好点的话，我妹妹这样的姑娘说不定就能嫁个好人家……”
“不可能的。”千夜无情打断，并没有说原因。
程虎顿了一下，没有否认，继续道：“总之就是，我觉得说不定自己可以试试，就同意了朝廷的招安，然后朝廷很快就下了命令，让我带着兄弟们去边关。后来我才知道，朝廷其实只是想让我们去当炮灰，嘿，谁让我命硬呢？一不小心就混成了三品大员。”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面旗帜，将之展开给千夜和柯阳看。
千夜看了一眼，暗叹一声。
他感觉自己这两百块可能白花了，压根不需要的。
“但是跟着我一起去的兄弟全都死光了，我跟朝廷上奏书，想要朝廷给他们一个名号。因为有了名号，他们就说不定能变成英灵，但是朝廷没有给。朝堂上那些人瞧不起我们，即便我已经成了边关大将，他们还是不愿意高看我，高看我那些死去的兄弟一眼。”
千夜没有安慰，看着旗帜问道：“这玩意，你哪来的？”
程虎咧嘴：“老子冲进皇宫，从皇帝老儿的宝库里抢的。”
千夜竖起大拇指：“有眼光。”
程虎大笑：“我也这么觉得，抢走这玩意，可能是我生前最有眼光的一次。”
……
“夜哥，那旗子你认得？”
回家的路上，柯阳好奇问道。
千夜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程虎的生平。
「程虎带领义军保境安民，深受边关百姓爱戴，自发为其立起长生牌……朝廷割地求和，置数万边军不顾，程虎大怒，曰：‘皇帝无德，当改朝换代矣。’遂投降，与叛军一起杀入皇宫，于内库自刎。」
“旌旗十万斩阎罗。”
千夜轻声回应，叹了一声收起手机。
看样子英灵的确不能召唤英灵，但借助圣器，靠着类似于香火成神方式获得足够神格的程虎，最后还是让他的那帮兄弟有了再看一眼人世的机会。
但……他们到底不是英灵，只是一帮行尸走肉而已，看与不看又有什么意义？
也许能再见一眼老兄弟他就很满足了吧。
收起有些唏嘘的思绪，千夜觉得自己有必要对虞锦心高看一点了。
很明显，她把跟自己的对话告诉了曲斌，程虎知道了他找自己的目的，都不需要他开口问，就主动把他想知道的告诉了他。
倒也不是完全没心没肺的傻妞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