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点,护士完成最后的巡视,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熄掉走道和厅内的主灯,下班回家。
千夜挣开眼睛坐起身,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望着透过纱帘洒在地上的银白色月光有些走神。
片刻,他叹了一声,好似世界尽头的深渊里,刮起的一缕幽风。
“这让我想起我年幼的时候,有一次放假,看新闻说晚上会有流星雨。于是我买了速溶咖啡,跟着外婆到乡下的姑妈家,与表哥一起在院子里烧着篝火,烤着红薯和鸡蛋等待流星雨。”
虽然无人回应,但千夜还是继续认真说着。
“直到等到了三点,已经跟新闻说的时间过去了两个小时,我才想起来已经过了十二点是第二天了。我搞错了日期,那是我第一次错过流星雨。”
说着应该算是糗事的过去,千夜的嘴角挂起了一抹笑容,目光毫无掩饰,流露出怀念。
“再后来,初中的时候,我第一次住院,运气很不好,第一次住院就分到了唯一没有电视和WiFi的病房,那是一个靠窗的床位,就像现在这样,我每天晚上都会望着窗外发呆。很巧的是,住院的时候我又第二次看到了流星雨的新闻。”
“这一次,我又搞错了日期。”
他苦笑着摇头,转过头来看向门口。
一个女人,很难说是少女还是风情少妇,总之就是天生媚骨的漂亮女人,正站在门口。
她有着一双夺人心魄的桃花眼,以及与绯色眼影很搭配的偏紫色粉红长发,穿着一身纯白的衣服,双手背在身后,应该是藏着什么,正静静地看着他。
千夜的目光变得柔和,像是在缅怀着什么。
“我以为我看错了,还在纠结,你会不会不来,又或者……”
“又或者,带着刀子出现?”
女人迈步走近,将藏在背后的一束蓝色妖姬递给千夜。
“好久不见。”
千夜微微一愣,没想到她给自己的,竟然是一束花。
他低下头,怔怔出神看着娇艳欲滴的花朵,花瓣上还带着水珠,反射着月光,显得格外妖艳。
他忽然笑了。
“你知道吗,在我第二次错过流星雨的那天,刚好就是七夕情人节。我也给另一个女孩子送去了蓝色妖姬,不过只是照片,因为那时候沉迷网恋的我很穷。”
女人撇了撇嘴。
“你说有一种蓝色的蔷薇很适合我,我以前以为你是骗我的,但我今天看见了,就是这个对吧?”
千夜点头:“喜欢吗?阿骨。”
“一点也不喜欢,太妖艳了。你是在暗戳戳地骂我不知羞耻吗?”女人摇着头,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自然而然的揽住他的脖子,俯身将嘴唇凑了上去。
两人完成一个长吻,气息都变得紊乱,直到快要窒息方才放开,额头贴在一起,互相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她轻声道:“还有,我不叫阿骨,我叫刀白薇。”
千夜嘴角含笑,眼睛笑得眯了起来,捉弄道:“好的,刮骨刀。”
刀白薇咬了一下他的鼻子,恼怒道:“是刀(读xing,四声)白薇!”
千夜故作不解:“可你就是刮骨刀啊。”
刀白薇轻叹一声,放弃了纠正。
她伸出左手,往下一探,精准地抓住了什么,千夜面色一僵,瞥了眼病房的门。
“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以前不一直这样么?要不要?”
又当又立在所难免,千夜故作矜持犹豫着,刀白薇已经等不及将他推倒。
暧昧旖旎的气息,很快便化作了夜的主旋律。
而另一边,虞锦心的夜生活主题,画风与千夜大不相同。
云城郊区,晚上的车流量少得可怜,是飞车暴走族们狂欢的好地方。
喜欢追寻刺激的富二代,以及靠着巴结富二代享受有钱人玩具的小混混们在此集结。
“虞姐,你最近去哪了,好几天没看见你了。”
一条斑马线前,裁判正准备吹哨,一个鬼火少女目光不经意间一瞟,看到一辆机车从拐角出现,连忙喊停迎了上去。
虞锦心摘下头盔,跟几天没见的小姐妹们打着招呼,小跟班柯阳被无情推下车,可怜兮兮守在一边。
“嗨~最近不军训嘛,太累了没时间,今天得空不就过来了。今天都有谁?”
“唉?真的假的?虞姐去军训?你不是很不爽那个教官吗?”
“咳……别说这个,晦气。今天好好飚一把。”
虞锦心摆摆手,将车骑到斑马线后,打算加入赛局。
有人发出哀嚎:“不是吧虞姐,你骑个1000排量的重骑叫我们这500不到的怎么玩啊?”
大伙发出欢快的笑声,这家伙经常喜欢耍宝,虽然演技浮夸,但总是能把人逗笑。
鬼火少女:“得了吧小赵,谁不知道你的车改装过,350的轻骑被你装上至少800的发动机,得了便宜还卖乖。”
小赵憋住气,面色一红,看着还真像是恼羞成怒那么一回事,嚷嚷道:“那也只有800啊!”
“可你的车轻啊。”鬼火少女面露鄙夷。
虞锦心静静看着几人嬉笑打闹了一会,白天被千夜破坏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
这样好像也挺好的,她想。
虽然都是酒肉朋友,但是孤单寂寞的时候,有这些家伙一起玩耍也很畅快许多。
不求能共患难,能共开心就够了。
说难听点,她觉得患难的时候,这些人想帮估计也帮不了吧。她只是享受被追捧的感觉罢了,压根没指望过谁能成为童话传说里的那种朋友。
“这样就好。”
虞锦心轻声呢喃一句,拍了拍手。
几个车手停止嬉戏,朝她看了过来。
“少废话了,麻利点跑完一圈,等会一起去喝酒唱歌。要是你们有谁赢了我,今晚我请客。”
“芜湖!虞姐你说的,可不要后悔!”
刚才还哭戚戚卖惨的小赵,立马来了精神。
鬼火少女嘴角一抽,翻了个白眼,几人陆续做好准备,十五秒后,几辆摩托发出噪耳的轰鸣,再度给值夜的交警添加了额外的工作负担。
他们欢呼着,发出意味不明的尖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纵情欢愉,丝毫没有考虑过那些被影响了睡眠的居民,就好像他们亦未曾考虑过自己的未来。
享受着,这片刻的腐朽堕落,立马死去或许也称得上一种幸福。
不知不觉间,虞锦心偏离了初始的赛道,摩托车赛也变成了几个骑手,以及跟在更后面的几辆跑车,追逐着虞锦心,一起遛交警的游戏。
“好吵。”
千夜被突然响起的轰鸣给刺激到,打了个激灵,翻身躺在刀白薇身边,喘着粗气,微微偏过头。
可惜,这个角度他并没法看到那帮欢呼着驶过的堕落少年少女们。
“你好像一直很讨厌吵吵闹闹的人。”
刀白薇挽住他的脖子,轻轻一吻。
“因为我一开始是个很老实的孩子,这种人……在我最初受到的教育里,是反面教材。但是……”
“但是?”
“渐行渐远的时候,会觉得是其他人或者世界变了,然后又明白,那些被我舍弃的,本该就是常态,于是,苦修被放弃,变得越发堕落……就像某个夜里起来上厕所时忽然下起的大雪,稀松平常又震撼莫名,是如此奇怪,像遗憾,像重逢,像患得患失求而不得的春秋大梦……”
“嘘。”刀白薇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
“别说这种我听不懂的话,我只知道,在我腐朽不堪的身体,和残破不堪的心脏在想着为谁而启动时,你是我生命乃至整个世界的微光。”
“……谢谢。”
“还要继续吗?”
“我没力气了。”
千夜偏过头。
刀白薇露出狡黠的微笑。
“真难得,居然能看到你害羞的样子。”
“以前是一个错误。”
“也包括我?”
“……我不太确定,抱歉,我不想再对你说谎。”
“那……要继续吗?”
“你都坐上来了,还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实在忍不住啊,我积攒的寂寞空虚,你还没填补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