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阿柯嘛，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柯阳满脸憔悴，拖着因为伤势而变得沉重的身体，踉踉跄跄走进病房。
一双麻木的眼睛，看向嬉皮笑脸的千夜，那吊儿郎当的口吻，听着是如此刺耳。
他难道，一点自责或者慈悲之类的，都没有吗？
为什么还能笑得如此轻松，甚至都不打算亲自去救一下虞姐。刚才谈话的时候也是，根本没有关心虞姐的意思吧？一直在说一些有的没的，无关紧要的事情。
什么九州会苹果岛之类的，那些东西，跟虞姐现在的安危相比，有那么值得在意吗？
柯阳自知自己浪得虚名，总是唯唯诺诺，不敢放肆。
但现在，真的很想冲着他发火啊。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没什么好在意的东西了，能遇到一个不错的宿主混日子，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不敢像其他了不起的英灵一样，去觊觎一些什么万王之王的终极之类的，听上去就了不得的东西。
虽然也知道，这已经是大部分人求之不得的幸福。
但到了这种时候，果然还是会有一种，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幸福都不能保持下去的愤怒。
不对，其实也没那么糟糕，虞姐还是很安全的，至少那个配得上盛名，跟自己完全不同的剑侠燕三娘是这么说的。
那自己又在愤怒什么呢？
是自己的无能吧。
就柯阳所知的英灵里，自己绝对是最丢人的那个，明明有着那么光辉的战绩，哪怕是总管一国的英灵殿殿主，甚至是英灵殿的总殿主，都不见得会有自己那么牛逼的壮举。
但是，自己就是弱到随便来一两个夜哥口中无聊的杂鱼，都没法保护好虞姐。
最可耻的是，就算是这样弱小的自己，居然还偶尔沾沾自喜，有着那般了不得的传说，甚至膨胀到偶尔会看着电视新闻，瞧不起里面发言的那些了不得的英灵大人物。
而在此之上，他又有了更加可耻的一面。
一边憎恨着夜哥的无为，一边又想着将错全甩到他的头上，还恬不知耻地跑来求救，然后，又在知道了虞姐的安全后，还对夜哥保有着不该有的恨意。
【我究竟在做什么啊？】柯阳感到了迷惘，头逐渐下垂，看着地面，握紧了拳头，独自纠结着，痛苦着，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
千夜等了一会，作为一个过来人，大致明了了点什么。
这种时候，大概说什么都很多余，人在陷入恼恨之类的情绪的时候，要么寻找一个目标将错误与责任甩出去，要么就等待事情结束，要么暗自庆幸期待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要么试着改变，又或者，就此沉沦。
他没兴趣去给柯阳当什么导师，唯独这种事情，他好为人师的一面能够好好克制。
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节。
千夜起身下床，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出病房。
“我出去抽根烟，帮我准备一下出院手……呃，算了，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找其他人。”
房门轻轻关上，柯阳一屁股摔坐在地，无声痛哭。
千夜快步走向电梯间，朝着刚走出电梯的曲斌喊了一声，曲斌转身按下下楼键，两人一起下了楼，在花园的抽烟区一起抽着烟。
“我本来想给你加点佣金的，但是，你好像又一次没履行好保镖的工作。”
“哈，用开玩笑的口吻说这种事情，还真是有够卑微的啊。”
千夜无情毒舌，曲斌嘴角抽了抽。
“我也不记得我说自己是给她当保镖，我只说了保她一年的安全。”
“有区别？”
“有啊，保镖不能放任雇主被绑，但我可以，因为我能确保她没事。另外，就算前几天她清白真没了，作为保镖是失职的，但我的工作只需要保证她的安全，也就不算失职对吧？”
“……”曲斌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火气。“你是我见过最人渣的家伙。”
“多谢夸奖。”千夜丝毫不生气，笑着回应。
曲斌无言，搞不懂他的脑回路。
“所谓人渣，前提还是个人对吧？感谢你看得起我。”
曲斌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家伙面不改色说自己绰号时的模样。什么狗东西，狗杂种，狗娘养的……他似乎丝毫不在意这些东西，还能理直气壮地说什么，自己是在侮辱狗之类的话。
自黑是一种很高级的强大，这个道理他是懂的，但是，千夜自黑的时候，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心目中属于强者的那种淡定从容。
这本该是一种挺优雅的手段对吧？为什么放在他身上，就跟个无赖一样？
他再度深吸了口气调整情绪。
“那如果我加钱，让你连同她的心理安全一起保护，你能不能接受？”
“我以为你会生气的，这样很没意思啊。”千夜笑意收敛，兴致缺缺摁灭了烟头，起身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几根热狗和两罐可乐。
“什么意思？”曲斌接过可乐，不解道。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像条哈巴狗一样，怪讨厌的。”
曲斌仍旧没有生气，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你觉得我以前是什么人？”
“应该是个大人物吧，虽然没有上位者的气场，但我不觉得你是什么平庸之辈。”
“是啊，大人物，很无聊的角色，总有人阿谀奉承什么的，因为你的权力、力量、财富等等，我很讨厌那种感觉，就好像皇位上的皇帝，都说皇帝至高无上，可实际上真正掌控国家的是臣子，皇帝甚至对于自己的国家都没有一个足够清晰的概念，哪怕是到了现在，长期处于上位的人也不懂不是么？
“而你的态度，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个臣子孤立在皇宫孤岛的皇帝。说得再难听点，就像是在赞同**，把一个**变成一个大**，很不幸的是，可能这个**还强到你不得不让他更**一点才能安心。”
曲斌沉默了一会，他并没有这种意思，但他听懂了千夜的潜台词——就算你表现得再怎么恭敬，我也不会放松对你的警惕。
应该……没有理解错吧？
很难猜的一个人，头疼。
“好了，先说说价格吧，价格合适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千夜忽然话锋一转。
曲斌拿出一块黑色的布料。
千夜很意外地挑眉：“你确定？程虎那家伙舍得？”
“你也可以拒绝。”
曲斌冷笑，他不认为千夜会拒绝，付出了那么大代价，还被嘲讽了一顿，不找回点面子就太憋屈了。
“那我拒绝。”千夜果断起身。
曲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