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虞夭夭一愣,困惑地看着她。
“你把刀子放下,别带着刀子过来!”
犹豫了一下,虞夭夭照做,稍微冷静下来后多了个心眼,并没有靠得太近,保持一个自认为可以随时转身跑路,并且先一步捡起小刀的距离。
“你怎么还活着?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黎幽抚着胸口,语气有些惶恐道:“楚大人仁慈,命令我不许祸害凡人后便放了我,我本想就此躲在山上不再露面,但一个路过的朋友告诉我有人正在召集鬼物,那人许诺凡是愿意帮助他的,都会回报以十个死囚的血肉,于是我便试着过去了。”
说到这,她顿了顿,看着虞夭夭有些犹豫。
“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发现,有人想要借助鬼物的力量对公子不利。用招魂幡召集我们的那人说,谁能杀死你,谁就能得到长达百年的血肉供养。”
招魂幡是一件圣器,虞夭夭听说过,这玩意太过邪门,对使用者反噬颇大,很少有人能驾驭得住。
大概操控招魂幡的这人,是用了什么古怪的法子,不能直接强制命令招来的鬼物,但也因此降低了对自身的反噬。
他或许是想破坏夜国跟晋国的联姻。虞夭夭很快便想通了原因,不知是自嘲还是讥笑,嘴角勾了勾。
“多谢你的帮助,能不能请你送我回国都?我会让父王给你一百个死囚以作回报。”
黎幽目光投向地上的小刀,面色纠结。
“你们好像很害怕那把刀子?”
虞夭夭看向地上的尸体,那尸体散发着黑气,明显也不是正常人类。
黎幽点了点头:“那把刀上,有着让我们鬼物很忌惮的血气,昨晚若是公子身上没有戴着这把小刀的话,那个把你运到此地的鬼物大概已经将公子吃了。”
“如果他强行吃我的话,会怎样?”虞夭夭一阵后怕,旋即又好奇起来。
黎幽摇头:“我不知道。”
虞夭夭犹豫着思考了一下,问:“如果我把那把刀留在这里日后再让人来取的话,你愿不愿意送我回去?”
“公子断不可如此!”黎幽连忙朝四周张望了一圈,解释道:“若是公子主动放下了小刀,肯定是连这个山谷都走不出去的。”
虞夭夭顿感心烦:“那怎么办?”
“公子是否知道楚大人现在所在?不如公子书信一封,我用信使帮公子送信过去求救。”
“那……好吧。”
虞夭夭捡起小刀割下一截裙子,划破了手指开始写信。
第二天黄昏,楚籍纵马跑了一天就觉烦了,躺在乌云踏雪背上喝着小酒晒着太阳,刚慢悠悠溜达到夜国东境的安阳关前十里左右,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自身后响起。
轻轻拍了拍马脖子,乌云踏雪很通人性停了下来,低头吃着路边的野草。楚籍仰起脖子看了一眼,翻身下马打着哈欠整理衣服,将袒露的胸膛遮住。
斥候用力拉扯缰绳,坐下的骏马眼见抵达目的地,终于是扛不住摔倒,摔得灰头土脸的斥候爬起身,喘了好一会,“传大王命”几个字刚说出口,就一翻白眼倒了下去。
楚籍挠了挠头,上前探了一下斥候的鼻息,撇嘴苦笑。
“伙计,帮个忙吧?”
他从马侧取下刀子,拍着乌云踏雪的脖子笑道。
乌云踏雪蹭了蹭他的手,打着鼻响昂起头来,大概是说:交给我吧。
“回头肯定给你弄匹漂亮的好马来生崽,你看夭夭那匹桃花马怎样?”
楚籍将昏死的斥候放到它背上,将自己的令牌挂到它脖子上。
乌云踏雪欢快叫了一声,马蹄有些兴奋地刨了刨地面。
楚籍大笑,一巴掌拍在它屁股上。
“去吧。”
乌云踏雪撒丫子狂奔。
楚籍抬头看了眼天色,鼻子轻轻抽动,摇头晃脑哼唱“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魑魅魍魉怎么它就这么多”,转过身朝着都城方向迈出了脚步。
当天夜里,夜王刚放下最后一封折子,门帘一动,楚籍的身影便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将双刀随意扔在桌案上,拿起他的酒壶灌了一口。
夜王面露疑惑。
楚籍抬眸,一双猩红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表情冷漠,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出来。”
夜王表情恍惚了一下,旋即,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变化,原本深邃的目光变得浑浊,看着楚籍眼底隐隐闪过一丝贪婪。
“找我何事?”
楚籍轻轻敲了敲桌案,微微向前探出身子。
“夜王”吓了一跳,身体本能往后一缩。
楚籍发出不屑的嗤笑声,又将壶口塞入嘴中灌了一口。
“说吧,为什么这样做?”
“明知故问。”
“夜王”心虚偏过头。
“我已经如你所愿来了夜国,也答应你留下来了,又何必继续试探我?”
“留下来?你是说宅在家里什么也不干,跟十个女人住在一起半年也不见谁肚子有动静?还是……”
楚籍抬手,打断他。
“能够容忍你这样活着,已经是我最大底线。当年的婚约也只不过是答应照顾你后人,现在你可以自己照顾,又何须将我绑在一起?”
“咳咳……自己照顾?”
“夜王”冷笑,面色变得有些疯狂狰狞,低吼道:“我现在这个鬼样子,你叫我如何满意?我不能接受!”
楚籍将手按在刀柄上,缓缓抽刀。
“夜王”咽了口唾沫,强迫着自己将视线从他手上挪开,昂起下巴强装镇定,冷漠而又倔强地看着他。
“如果不是被楚国抛弃,你又怎会来我夜国?你也只不过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是啊,你说得没错。”
楚籍将刀举起,抵在他脖子上。
“夜王”双目通红,声嘶力吼:“口口声声说着永生会带来灾难,那你呢?你又算什么?那些被你压的抬不起头的古老存在,你如此忌惮他们重临人间,也只是害怕自己受到威胁……”
刀尖轻易割破了他的喉咙,他后边想要发泄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大量的血沫从口鼻与伤口冒出,只剩怪异的嘶吼,与癫狂的笑声。
他指着楚籍,像是在看一个笑话,竭尽最后的力气嘲笑着他,身体逐渐绵软无力倒了下去。
楚籍收起刀,饮了口酒幽幽一叹,将剩下的酒洒在他面前,起身走出王宫的宫门,抬头看了眼月色。
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亦见今时月。
他刚才是想说,人类之所以进步,是因为年轻人不听老家伙的话,所以老家伙该死的时候,就不要冥顽不明惦记自己那点破野心了,爽快去死比较好来着。
但仔细一想,好像自己才是老家伙。
真是令人惆怅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