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叫白薇?”
红倌人的卧房里,青年反客为主赶走了姑娘,让她去帮自己提壶热水。
刀白薇怯生生坐在他对面,苦着个脸点了点头,泪眼汪汪道:“大人,您能不能行行好放我离开,妈妈让我去干活,等会要是发现我没去,我会挨打的。”
“你经常挨打?”青年眉头一皱。
这人看着不像心善的好人,问这种问题作甚?
要是点头承认了,他说不得会去跟妈妈告密,然后看自己挨打取乐。
刀白薇摇头。
青年伸出手,抓住她的小手用力一拉,刀白薇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被他拉到身前,以为要挨打害怕地闭上了眼。
然后感觉胳膊一凉,等了两秒,睁眼一看,他将自己的袖子拉了起来,看着胳膊上的淤青脸色不太好看。
这时,姑娘提着热水壶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不解,询问道:“大人?”
青年放开刀白薇,冲着红倌人道:“给她洗干净,找身暖和的衣服穿上,我出去一会。”
说罢,急匆匆走了。
姑娘不解看着刀白薇,那眼神似是在怀疑那青年的爱好。
刀白薇也可怜巴巴看着她,声音带着哭腔道:“姐姐,你能不能让我离开?”
姑娘犹豫了一下,摇头拒绝。
“放心吧,妈妈知道是那位大人的话,不敢对你怎样的。”
安慰了一句,她将火盆放到刀白薇脚边,拿起毛巾打湿为她擦身。
刀白薇长这么大,记忆中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温柔照顾,有些不适应。
但不得不说,这位红倌人擦身子比自己擦还舒服,身上的伤完全没有想象中那么疼。
还有她给的衣服,真的很暖和,就是大了些穿着有点别扭。
又烤着火惶恐不安等了一会,温暖逐渐驱散了惧意,想着要是能一直这样等下去就好了的时候,青年推门走了进来。
他随手将一个袋子丢在桌上,冲着红倌人道:“她以后跟着你,你负责照顾好她。”
然后,面色犹豫了一下,又从怀里摸出一把小刀来,递给刀白薇。
刀白薇看着那小刀,不明所以,也不敢去接。
“拿着!”青年不耐烦低吼。
刀白薇吓了一跳,将小刀收下。
“带在身上藏好,不许弄丢,也不许随便拿出来显摆,那老婆娘要是敢跟你要,或者再欺负你,你就保护好自己之后再跟我说。”
“哦……”刀白薇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
自称沈炼的青年没有多解释的意思,冲着红倌人道:“你以后也别接其他客人了,看着点她。”
说罢,转身拿起挂在床边的大衣,朝门外走去。
“大人,今晚不留宿吗?”
“没那个心情了。”
目送沈炼离开,红倌人目光复杂看了眼刀白薇,拿起桌上的小袋打开一看,满满一袋子官银,还夹带着些许金豆子,一枚铜钱也没有。
“沈大人对你可真好啊,这些钱都快可以给我赎身了。”红倌人语气泛酸。
刀白薇有些茫然,那凶巴巴的沈大人,刚才还说要把她扔井里呢。
“姐姐跟那位大人很熟吗?”
沉默了一会,刀白薇怯生生问。
“说熟也熟,说陌生也陌生……我就是被他送到这里来的,这些年他每次来都会点我,但很少跟我说他自己的事情,我也只知道他是六部尉之一(左、右、东、南、西、北各一部尉,相当于派出所所长,曹操曾任北部尉)。”
红倌人似是回忆起了什么,轻轻叹息一声,目光有些惆怅。
她曾经也是个富家小姐,被沈炼带人抄家后,就流落到了如今这般境地——原本她应该是要被充入教坊的,但沈炼动用关系将她调到了这青楼。
此时的教坊还不是各位熟知的明朝教坊司,教坊里的歌姬舞女明面上还是单纯的歌姬舞女,不接那活。
她以为是父亲得罪死了人,被人抓住把柄砍了头不够,还要继续拿她发泄,但后来差不多三年下来,除了带头抄她家的沈炼之外,并没有什么大人物来找过她——虽然部尉一个正九品官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但她家原本在京城也只是勉强有点名气的小富商。
总之,三年里完全没人来找过她麻烦。
沈炼光顾了她三年,她从一开始后知后觉的恨,到现在已经是不知道该如何看待他。
恨他把自己送进青楼,又纠结他保了自己三年平安,更纠结的是,现在又因为刀白薇让自己成了他的禁脔。
连将自己占有的想法都不是。
“姐姐……你怎么了?”
感觉到红倌人情绪有些不对,刀白薇轻声询问。
红倌人回过神,摇头打了个哈欠:“没事,有点困了。”
她起身回到床上,见刀白薇有些不知所措,朝她招了招手:“我这只有一张床,你跟我一起睡吧。”
“哦。”
刀白薇小心翼翼来到床上,脱掉衣服,小小的身子满是淤青,红倌人有些心疼地将她搂入怀中。
像是受惊的小兽,刀白薇身子颤了颤,呼吸也急促了些许。
有人说人如果陷入无法克制的痛苦,就会以此为幸福。
刀白薇还不至于觉得之前的自己多幸福,但现在这温暖的床被,以及红倌人的温柔,的确让她很不适应。
红倌人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声安抚:“别怕,已经好起来了,安心睡吧。”
刀白薇闭上眼,想要就此睡去,却又被红倌人床被间的香味熏得睡不着。
她以前也幻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像那些姐姐们一样身上香喷喷的,到了现在反而为此感到苦恼,脑海中的想法一时复杂起来。
就像是乡巴佬进城,自惭形秽。
她害怕自己又把事情搞砸,惹人不喜,到时候被人抛弃。
那位大人管妈妈叫老婆娘,还有那说话的语气……他或许为自己跟妈妈吵过,或者说骂过妈妈。
还说妈妈可能找自己要回小刀或者欺负自己。
想来妈妈现在应该更讨厌自己了,如果沈大人不再管自己的话,妈妈说不定会直接打死自己。
【要尽快适应,像姐姐一样漂亮端庄,学会讨沈大人喜欢。】
她暗自告诫自己,抽了抽被冻坏的鼻子,暖香充斥鼻腔,强忍着鼻腔内发痒的不适感,小手不自觉抓紧了红倌人的小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