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胎事件之后,虽然沈炼第一时间封锁了彩云坊,但难免还是走漏了些许消息。
饶是齐皇从地方调了不少官员回京填补空位,又有不少外地富商听说了些许消息进京抢占市场,彩云坊的生意还是差了不少。
在这种大环境之下,雷打不动的沈炼与马公子,好色之名远扬,甚至,后世之人都以沈马子称好色之徒。
成了异世界的登徒子,沈炼多少有些汗颜,觉得自己跟登徒子相提并论有点侮辱人家登徒子——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搜一下登徒子的典故,这里不废话。
但这并不足以让他大彻大悟,反而坚定了他把青楼当家的决心。登徒子可以说是被人污蔑,但他不是,恶名背了也要背得坦坦荡荡名副其实。
这青楼一住,五年时间眨眼而过。
沈炼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这日又喝了个酩酊大醉,忽然来了兴致,提笔写下一首诗来: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我如今也算是落魄至极了,遥想当年,最为遗憾之事便是没能留下个‘霸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殍’的传说,而今……呵呵,缘,妙不可言呐。”
“大人,扬州是哪呀?”
已然豆蔻年华的刀白薇凑在一边,双手抱住他的胳膊,好奇询问。
沈炼眉头一皱,不耐烦将手抽出,若有所感瞥了眼另一边的流云。
流云看着竹片上的“扬州”、“青楼”、“薄幸”三个字眼,黯然神伤。
她祖籍扬州。
这些年,多次委婉提过想要离开的想法,沈炼一直不予回应。
如今……
她哀婉一叹,转头看向一边的铜镜
流云今年二十三岁,放在现代正是最好的青春芳华,但在如今这个时代……唔,其实赎身嫁个普通人也还不算太老,但某个薄幸郎怕是不会有那个想法了。
铜镜中的自己,似乎已经有了些老态,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但的确觉得身体不如从前。
“大人?”见沈炼走神,刀白薇喊了一声。
沈炼将脑海中犹豫的想法甩开,回应道:“扬州是个很漂亮的地方,尤其是烟花三月的时候,春风十里,柳丝妖娆,夹岸柳榆藏水榭,乘着水上画舫,让人醉生梦死。”
刀白薇面露向往:“听着好美呀……”
她很想说自己想去,但怕沈炼无情拒绝,只能干想。
沈炼白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见过,她能想到个屁的美感,纯纯是哪都觉得美,哪都想去。
但这个时代的扬州,可还没有宋明那等园林风光,说不定还只是一个穷乡僻壤。
他摇了摇头,挥手将刀白薇赶到一边,冲着流云道:“去准备饭食。”
流云走出阁楼,刀白薇犹豫了一下,又将沈炼的胳膊抱住。
沈炼满头黑线,低斥道:“女孩子家家,不知廉耻!”
刀白薇鼓着脸,看着有点委屈,倔强道:“大人把我买下来关在这里,难道不是这个想法吗?”
“不是。”
“那大人跟流云姐姐办事的时候一直不避讳?难道不是在身教吗?还说什么廉耻……”
“够了!”
沈炼听不下去,低吼一声回头怒视,面目有些狰狞,将刀白薇吓了一跳。
“当初我就让你滚,是你自己不走的!”
沈炼憋出一个解释,转身走了出去。
这话题不能聊,聊下去会心虚,还会心痛。
走到院子里,碰到了摔倒在地的流云,他走上去看了眼,问:“怎么不起来?”
流云按着额头轻轻摇头。
“有些晕。”
“那就多吃点米。”
沈炼将她拉起,以为是低血糖犯黑眼晕,随口说了一句。
“不用准备我的饭食了。”
流云抬头看了眼昏黄的天色,疑惑是不是白薇惹大人生气了,大人竟然破天荒不再留宿。
思索了一下,感觉头晕的感觉好得差不多,朝着厨房迈步。
第二天早上,沈炼在自己家中醒来,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好半天才缓了过来,坐起身揉着太阳穴。
“果然,一旦不在她身边,梦魇就还是会找上我吗。”
他低声自语了一句,苦笑着用拳头捶了自己的头几下。
“当一回苦行僧而已,不要小看我啊!”
他站起身来,走出充满灰尘蛛网的宅院,去西市买了些日常家用的物品回来,花了一天时间将宅院打扫干净。
又过了一夜,又是满头大汗睡醒,望着天花板出神了一会,他摸起床头的刀,挽起衣袖对着胳膊用力一切,刀刃触碰到骨头,在骨头上刮了刮。
剧烈的痛感瞬间驱散了梦魇带来的浑浑噩噩,痛得他眼角直跳,嘴上却是勾起了狰狞的笑。
“区区梦魇,不过如此!”
他收起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放下袖子穿好衣服,出门前往东市,找工匠将家里坏掉的家具全都换掉。
这年头的家具大多是工匠现做,成品买卖的不多——因为主要得看买家用什么材料,买家经常会自己出稀罕材料。
跟工匠商量了一会之后,沈炼心想材料要是凑合着用的话,到时候说不定自己会坚持不下去又跑回彩云坊,如果用名贵木料,舍不得浪费的自己大概就更能坚持许多。
于是,他便让工匠先等着,进了皇宫去找齐皇要点贡品紫檀什么的。
“唉,朕自认为待爱卿不薄,没想到那么久不见爱卿,爱卿竟然是为了朕的紫檀才来见朕……”
齐皇缩在病榻中,絮絮叨叨,差点就要抬手去抹眼泪。
沈炼看得满脸无语,本来还觉得有点心虚的,越听越烦,终于忍不下去了,打断道:“前不久见你还硬朗的很呢,装什么装?”
齐皇捂住心口,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前不久?朕前不久是让人召你进宫来着,可你不也没来么?你自己说,你口中的前不久是什么时候!”
沈炼回忆了一下,面色有点迷惘。
好像……是有点久了……
齐皇痛心疾首:“你这少卿当得,连公事都丢给马家那小子了,我看你比我这个皇帝还像个皇帝!”
“那……我走?”
“算了,算了。”齐皇摆手叹气,叫来宦官吩咐了几句。
“你跟他去内库,看上什么就带走吧,一样至少给我留一半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