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为陛下解惑乃臣子本分嘛，陛下请说。”
沈炼满不在乎的轻佻语气让齐皇略感不满，他轻轻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份遗诏，扔在沈炼身边。
沈炼捡起来看了看，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上面写着的东西表明，现在的齐皇的确是正统。
齐皇没有说话。
沈炼思索了一下，点头道：“作为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你的确很适合继承他的开拓之心，并不意外。陛下还有什么问题吗？”
“夹层。”齐皇语气冷淡。
沈炼揉了揉手中锦布，找到夹层开口，将里头藏着的白布条取了出来。
上面写着细密的小字，他微微侧过身子，借着过道里火把摇曳的昏光，眯眼细看起来。
耐心等了一会，齐皇开口：“父皇似乎很信任你，朕试着调查过你，听说了一些不得了的消息传闻，虽然之前你做的事情很夸张，但朕还是不太相信那是真的。不过，这也不是朕关注的重点，毕竟个人勇武并非不可替代。”
沈炼轻轻点头：“再勇武的战士也只是孤身寡人，或可开天裂地，却难以统治人心。反而过于夸张的武力容易令人敬畏过头，仁慈也会让人畏惧，唯有当他死亡时，才会令人心安。所以，陛下是想让臣赴死么？”
齐皇摇头：“朕还没蠢到这种程度，权力的根基是武力，但最大的武力似乎并没有掌控在朕手里。”
沈炼嗤笑了一下，听着有些嘲讽的意味，齐皇不满皱眉。
“陛下刚才还在说着不相信，现在又说这种话，你来找我的时候就没好好打个腹稿么？”
齐皇自觉矛盾，沉默不言。
沈炼又道：“这些似乎并不足以称为疑惑，陛下到底想说什么，不妨明说。”
“父皇很信任你，临死还不忘嘱托朕重用你，但朕不觉得你值得重用，你觉得朕该怎么做？”
“陛下你露怯了，你可是君啊，怎么能在这种事上问臣的意见呢？”
“所以你很有自信？”齐皇冷哼。
“臣孤家寡人，自然没什么好怕的。”沈炼耸肩。
齐皇眼睛眯了起来，冷笑道：“那朕处死安乐郡主你也没意见吧？孤家寡人。”
“那是自然，后夜余孽都已经被臣铲除了，陛下大可放手施为。”
齐皇有些意外，愣了一下，又问：“那彩云坊里的那个小姑娘呢？”
“陛下知道的还挺多。”
沈炼抬起头来，后仰着与齐皇对视，从他眼中看到了得意与威胁。
他忍不住嗤笑，觉得这皇帝像个小孩，威胁人的时候也不好好考虑一下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到，失败了又是否能承担得起后果。
如果当初的虞夭夭也跟他一样该多好？做个傻乎乎的暴君，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再带着争议结束波澜壮阔的一生，让千百年后的沙雕网友们去打嘴炮。
“我不太建议你这么做。”
齐皇眯起眼睛，目光隐含杀意。
“为什么？难道爱卿也对后夜存在什么眷恋？”
沈炼摇头，实话实说——至少他自以为是这样。
“那个笨妞可是我的治病良药，陛下要是把我的药罐子砸了，我说不准是要发疯的，到时候会干出什么事情我自己也预想不到。”
说完，为了让齐皇理解得更明白一点，沈炼竖起一根手指，往地面上一点。
一条裂痕自他指尖蔓延出去，越伸越宽，牢狱的石墙如豆腐般不堪一击，一碰就碎。
坍塌的墙壁扬起大量灰尘遮挡了视线，齐皇看不到那裂痕蔓延出去多远，但那不绝于耳的轰隆声，以及脚下震颤的地面，让他的额头瞬间冒出了大量冷汗。
大量护卫闯了进来，欲要护卫着齐皇离开，齐皇抬起颤抖的右手一挥，深吸了口气强行镇定下来，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吼道：“没事，都给朕出去！”
护卫统领面露为难，沈炼转过头冲他咧嘴一笑，又抬起刚才那根手指抵在自己太阳穴上，一用力将之插进了自己脑袋，摇晃着手指扩大伤口，使得脑浆与血花轻松溅射出来。
这诡异的恐怖场面使得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沈炼却是笑得越发开心，直到外边的裂痕停止了蔓延，动静逐渐停止，他方才再度开口。
“陛下，你觉得呢？”
齐皇浑身惊颤，差点失禁。
他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好一会方才缓过劲来，忌惮着低吼：“你这怪物，到底有什么目的！”
“暴君的优点在于他相信强权，而不在于过度的猜忌。”沈炼轻轻叹气，对于这个新齐皇有些失望。“搞清楚你的主要目标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得你浪费精力，你的父亲就算没有言传也已经身教过了吧？难道你想否认你的父亲么？”
齐皇面色阴晴不定变化起来，好一会，他站起身来，用力一甩衣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沈炼偏头，看他没有拒绝护卫的搀扶，不禁觉得好笑。
等人走光了，小声吐槽道：“怕得要死，还不忘逞强，要不是腿软，第一时间就想跑了吧……你跟你父亲还差得远啊。”
说着，想起了什么，他幽幽一叹。
对于南北朝还有五代十国之类的乱世历史，他几乎是毫无了解，只大概听说，期间不少王朝都是二世而亡。
上任齐皇有平定乱世的可能，现任齐皇也继承了他的主要优点，但似乎还不足够。
他仰头看着天花板，眼中隐隐有些担忧。
亲自推翻永夜，他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虽然知道之后会是长期的乱世，但也还是期待有个天降猛男站出来快点结束乱世。
上任齐皇就有这种资质，沈炼甚至一度看到了盛唐那般的可能。
但招魂幡被罗兰砍碎带来的影响，阻拦了齐皇平定天下的脚步，现任的齐皇在沈炼看来，很有可能把大好局势给玩砸。
虽然很欣赏他不妥协的态度，但实事求是的说，不懂妥协是不会有未来的，他想要完美的皇权，在这个世道做不到。
在沈炼看来，齐的历史使命应该是隋朝的剧本，但齐皇却想干宋朝的事。
这不嫌自己难度不够大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