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一群太监带着圣旨,浩浩荡荡来到天牢。
自然吸引了不少人注意力。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个令他们感到嫉妒,又一度打上死刑的家伙,被太监簇拥着从牢狱里出来了。
于是,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皇帝换了,时代也变了,但沈大人还是那个铁打的沈大人。
重见天日,沈炼心情不错,有点想要纵马在京城跑一圈的冲动。
虽然对这事也没多在意,但升官走出天牢大门,再度呼吸到清新空气的时候,难免有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
可惜,现在不是春天,没甚花可看。
身上也脏的厉害,还臭不可闻。
还有纵马,晚上纵马捉妖还行,白天的话……
啧,总之,条件不允许。
沈炼舒了口气,对太监客套了几句,翻身骑上小太监拉来的玉狮子,慢悠悠朝着彩云坊走去。
回到青楼,妈妈应当是有听到他的消息的,见到他出现,惊讶不已,小心翼翼试探了几句。
“累了,给我准备洗澡水,再弄些酒水吃食。”
沈炼懒得废话,大步走向阁楼。
一开门,便见刀白薇抱着膝盖,靠墙坐在窗户下面。
听到动静,如受惊的小兽,紧张抬头,伸手抓起小刀。
见他出现,明显有些错愕。
沈炼扫了一眼房间,走过去将窗户打开。
“怎么把门窗关那么死?”
她的视线一直跟着沈炼,窗户被打开,阳光洒进来时,眼睛似是被刺痛,抬手挡了一下。
沈炼低头,她慢慢放下手,露出布满血丝的双眼。
刀白薇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来抓我的吗?”
“嗯?”沈炼歪头,疑惑看着她,“抓你作甚?”
“我也是后夜余孽。”
“然后呢?”
“你之前那放我走,然后被抓起来了。”
“呵。”
沈炼一乐,将臭烘烘的上衣扯了下来随手扔到,露出有些干瘦的躯干,低头闻了闻,差点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熏瞎眼睛。
“要抓你哪轮得到我来抓?别愣着,给我找身干净衣服,我要洗个澡。”
刀白薇看着他沉默了一会,有些费力地站起身来,走到衣柜给他找了身衣服,放到浴桶的屏风旁。
小厮送来酒水吃食,刀白薇接过,来到窗下小案,坐在他对面。
沈炼狼吞虎咽,吃得很认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刀白薇看了一会,门外又响起木板的吱呀声,几个小厮提着水桶走了进来,沈炼抬头指了指,几个小厮手脚麻利将水倒进浴桶,恭恭敬敬告辞离开。
沈炼继续大口吞咽,活像个饿死鬼。
直到他吃得干干净净,起身走向浴桶,刀白薇才有了动作。
她站起身跟在后面,两人走到浴桶旁,沈炼蹙眉转身。
“我服侍你。”刀白薇轻声说,语气听着平淡,但低垂的眼帘表明,心情并不是那么平静。
“不需要。”
刀白薇低着头不动。
沈炼等了一会,咋舌道:“不需要你服侍,想干嘛干嘛,走远点。”
刀白薇抬头:“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听不懂吗?你想做什么都行,离我远点。”沈炼语气有些不耐烦起来。
“既然我想做什么都行,那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复国?”
刀白薇声音也拉高了些,看上去很激动,眼眶也红了起来。
“你究竟想玩弄我到什么程度?你把刘云姐姐关在这里圈养着,视她为禁脔,却又连个小妾的名分都不肯给她,现在又要把我关在这里,难道不是想要继续折磨我吗?把我从一个公主变成青楼里只属于你的女人,是是不是很得意?就跟那些有着变态喜好的……”
“够了。”
沈炼低喝一声,将她洪水泄闸一样滔滔不绝、饱含怨愤的话给打断。
刀白薇已经委屈得哭成泪人儿,但沈炼依旧面不改色,微微昂起下巴俯视着他,冷漠道:“我早就说过,跟着我你永远出不去,是你自己选的。在我生气之前,你最好识相点走开。”
刀白薇抽了抽鼻子,抬手将眼泪抹掉,倔强地昂起头与他对视。
沈炼目光一沉,正欲伸手将她拧起扔到一边,刀白薇先一步抬起手来,将衣带解开。
沈炼瞳孔一缩,眼皮子狂跳,心中气急败坏怒骂:【这虎妞他娘的脑子是不是有病!】
他无法理解刀白薇的脑回路,刀白薇自己也不太理解自己爱恨交织的想法。
就是觉得,既然你那么嫌弃,我偏要这么做。
也不觉得自己是在作践自己,尽管是后夜在逃公主,但后夜不是已经亡了么?
比起没什么实感的后夜公主,她更习惯自己的青楼贱籍。
尤其是,沈炼再度亲手将她打落尘埃之后。
说来可笑,黑衣人找到她,将真相告知之后,她一度有种当年被沈炼送到流云身边的那种惶恐。
一种不敢相信,觉得太过梦幻,害怕再度突然失去,又或者上当受骗的恐惧。
尤其是,沈炼将她从据点带走,被抓进大牢关起来的这几天。
之前因为对沈炼的恨意超过了惶恐,短暂忘记了失败或者走漏风声的后果。
在沈炼毁掉她的复国希望,又被抓起来的时候,她终于察觉到自己做事有多冲动,感到了后怕。
随着时间推移,担心被抓起来拷打的恐惧让她夙夜难眠,连曾经最为害怕的饥饿都仿若未觉,每天将自己关在黑屋子里,从瑟瑟发抖到麻木,等待着悲惨结局的降临。
逃是不可能逃的,坊市的高墙她爬不出去,彩云坊这种几乎全是贱籍的地方,进出管理尤其严格,这些天更是加强了戒备。
慢性等死最是折磨。
就在她差不多要疯掉的时候,沈炼又再度天使降临般出现了。
他带来了光,也带来了安全——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看到他心平气和,仿若无事发生地出现,刀白薇就知道自己又安全了。
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以往千篇一律的日子。
她本该对此感到满足。
但她还是没能忍住。
看到他出现,泫然欲泣,忘掉了仇恨,死亡的恐惧让她沉沦,被克制的爱慕再度占据了情感的上风。
她想要抓住他,赖上他。
为此,卑微也好,作践也罢,全都无所谓。
【这样就好,动作快点,把妈妈教过的全都……】
她颤抖的手动作很快,急切想要进入正题。
“唉——”
一声苍老的叹息响起。
然后,一只大手稳稳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委屈地抬起头,沈炼用有些失望、有些同情的目光看着她,轻轻摇头。
他说:“离我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