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刀白薇只是一个普通姑娘。
哪怕是流云那样的，被他抄家送进秦楼的苦命人。
沈炼大概都已经沦陷其中。
但他是明白的，刀白薇之前有多么恨自己。
也许算不上不共戴天，毕竟也还是保护了她。但说是刻骨铭心绝对没什么问题。
他相信那份复杂的恨意是不死不休的，就算能够放下，也不应该就这么过去——至少不该过去得那么快。
也许是因为他自己骨头太硬所以带入，无法将刀白薇对死亡的恐惧也考虑其中。
说来也不止是恐惧死亡，还有各种可能的刑罚折磨。刀白薇是过过苦日子的，他对沈炼萌生爱慕也跟那最初十年的苦日子有很大关系。
更进一步说，那十年的苦难已经让她习惯了自己的低贱，对于亡国之类的仇恨，并没有什么实感，尤其是最后一批能支持她复国的人被以雷霆之势剿灭后，她已经彻底对复国没了想法。
会死的，死得很惨不说，还很可能是沈大人亲自动手，甚至不再念任何旧情——那日沈炼拉开衣领对她说机会只有一次，那时的决意及无情，在刀白薇这里仍旧历历在目。
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向其低头妥协，只差将自己的心挖开让沈炼看清，含泪说一句“我是你的了，你想怎样左右我的命运都行”。
很明显，她没法让沈炼理解这些，或者说相信。
沈炼看着她的眼睛，他不是什么厉害的心理学者，也不是什么窥视人心的魔鬼，并不觉得自己能看透她的心。
他只觉得刀白薇转变太快太彻底，很难信任。
【真是个天生的演员。】
如此想着，他想到了一句话，下意识就说了出来：
“只有对别人有用的人，才不会被抛弃。”
说出口后，他脑海中又不禁回忆起了从前。
被楚君沉江的时候，还是楚羽的他已经对楚君没用了吗？
对于虞夭夭来说，统一诸国后功高震主的他，才叫没用了吧。
他感觉自己欺骗了刀白薇，有些心虚地微微偏头，不敢去看她澄澈而又愚蠢的目光。
“白薇能为大人做什么呢？”
她激动着问。
【真是傻妞啊，为什么非要想着依附我这种不想负责的人渣呢？】
他忽然有点理解杀生丸了，想跟高桥留美子道个歉。
让那个高冷贵公子心软的，从来不是受伤时的一饭之恩，也不是对不怕死小女孩的好奇，单单只是那不惧威胁的女孩蠢到让人心疼，又刚好很可爱，可爱到天见犹怜。
这么一想，杀生丸跟阿玲的剧情又狗血了，那年头的野丫头怎么可能长得那么可爱？
沈炼收回自己的道歉，默默点了个踩——不是因为剧情狗血，而是颜值的不公。
话虽如此，人总是双标的。
点完踩的沈炼收起发散的思绪，看向楚楚可怜，也许是天下第一可爱的刀白薇，有些无奈的深吸了口气。
灵光一闪想出个馊主意，随口敷衍道：“朝中有不少人看我不爽，你帮我收集一下情报，注意着点。”
刀白薇一愣，不太理解。
沈炼想了想，解释道：“你接客的时候，他们聊什么你听着，或者旁敲侧击一下。比如跟他们抱怨一下我什么的，唔……比如这样，‘大人，您对奴家真好’，还有‘那个姓沈的把奴家关在这里，奴家好可怜’之类。”
刀白薇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心说，难道我不是您的禁脔吗？
真是卑微到了骨子里。
沈炼暗道我都这么糟践你了，你也该生气了吧？
但反应好像不太对，刀白薇咬着嘴唇纠结一会，放弃了撒娇卖萌之类的想法。
要做一个有用的人才不会被抛弃。
她听流云说过的，流云也接过别的恩客，虽然在她来了之后就没有过了，但那会流云已经有了别的作用——给她当保姆。
那会自己还是个有一定潜在威胁的亡国公主，需要有人盯着，现在可不是了。
变成无用之人的话……她不敢去赌沈炼的绝情。
也不敢去赌，自己趁机接近其他官员寻求帮助，会不会彻底惹恼沈炼。
她好像已经主动走上了独木桥，没有回头路。
【这就是……想要反抗命运的惩罚吗？】
刀白薇绝望地想着，将自己的不甘掩藏，点了点沉重的脑袋。
沈炼松了口气，心想总算给这虎的不行的傻妞找了点事情，之后大概能安分点了吧？
说起来，卖艺不卖身，藏在青楼收集情报……这种剧情好他妈的眼熟啊，真是狗血到令人恶心。
没想到这么狗血的事情，自己还真就一不小心干了出来。
“松手吧。”
他现在就很想逃离这里，找个地方跟马老二喝个烂醉如泥，把这些狗血的烦心事抛之脑后。
然后，过几天习惯了，就不会再头疼了吧？
刀白薇缓缓将他的右臂放开，小脑袋瓜子埋低，黯然神伤。
沈炼急着逃跑，脑子里全是狗血，全然忘了去注意她的感受——又或者觉得观察一个演员的表情太过愚蠢，总之，他急匆匆穿好了衣服，快步逃离了阁楼。
那脚步匆忙得近乎绝情，每一步都带着刺耳的咚咚声，像是鼓槌砸在她的心上，每走一步都让她心惊胆战，直到声音彻底消失，刀白薇都没能缓过劲来。
她麻木地侧躺在床上，看着透过窗户缝隙洒进来的阳光，在丁达尔效应下，空气中的灰尘肉眼可见，在光中飞舞着，又渐渐安静下来，逐渐下沉。
为什么灰尘能够一直下沉呢？
她看了许久，等不到灰尘彻底沉干净，就好像那灰尘不是沉落在地板上，而是在看不见尽头的深渊里坠落。
她觉得自己就像那灰尘一样，命运的前方是万丈深渊，越坠越寒。
不，现在就已经很寒冷了，这昏暗的阁楼，并不比冰渊更温暖。
她裹紧了被子，将头掩埋，像只鸵鸟。
好像看不见世界，就能逃避掉全世界，躲起来放声哭泣，让黑暗包容自己的委屈与不甘，却不敢发泄愤怒。
她知道自己的愤怒一文不值，若是被人发现，只会给自己带来苦难。
哭干了眼泪，鼓起勇气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走出第一步。
脚一软，她摔倒在地上，没人搀扶。
她迷惘地看着地板，不知道该问谁。
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般大起大伏的苦难？
可是，比起当初跟在妈妈身边跑腿打杂的日子，而今的生活似乎又不是那么糟糕。
是自己太过贪婪吗？
其实自己也该庆幸吗？
她不知道答案，只觉得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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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有人会急，但你先别急，今天三连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