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发誓,他从没如此讨厌过一个暴君——如果齐皇的疯狂也能被定义为暴君的话。
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也许李承乾再摔断十次腿也不一定比他还疯。
沈炼曾经自比自己是只橘猫,意思是,喜欢在下午晒太阳睡懒觉,察觉到危险的时候,也顶多只是抬头瞄上一眼,然后不以为意继续睡,刀子不砍到脖子上就懒得多动。
因为有着绝对的自信是一方面,习惯了孤家寡人也是一方面。
但现在,他好像玩砸了,自己不是孤家寡人,齐皇也没一个皇帝该有的理智——至少他不觉得现在的局势有到能逼疯一个皇帝的程度。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
他小看了齐皇的掌控欲。
“沈爱卿,真是难得一见啊。”
御书房,年轻的齐皇露出得意的微笑,昂起下巴看着面前吃了苍蝇般难受的沈炼。
一旁,小姨低着头处理烧水的小炉子,为两人准备茶汤。
赤果果的挑衅。
沈炼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哪怕是心中暗笑。
这个小孩子般倔强幼稚的皇帝,疯起来是真的敢玩自爆,他现在毫不怀疑,齐皇自污名声后还不能驯服自己的话,是真敢拿命来恶心自己一把。
非要问为什么他这么确定的话,那就是他在齐皇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味,那是赌狗的气味。
武则天敢拿命去驯马赌未来,齐皇更加疯一点,敢拿命去赌自己能不能驯服沈炼。
“陛下想让臣做什么,大可直说,不必搞得如此难看的。”
“爱卿在说什么,朕怎么听不懂?”
【给你点阳光你还真就灿烂了啊,啧!】
沈炼无奈一叹,烦躁地挠了挠头。
想了想,他觉得低头可能会让齐皇更加嚣张得寸进尺,于是试着改变策略。
“陛下可否听说过咫尺之间人尽敌国?”
他拿起摆在面前的竹简册子,从中抽出一片竹简在指间翻转把玩。
齐皇面不改色,正了正身子。
“父皇信任爱卿,朕自然也是信爱卿不会伤害朕的。”
“呵——陛下你之前可不是这样。”
“可能爱卿记错了吧,毕竟爱卿贵人多忘事。”
齐皇暗讽沈炼吃空饷。
沈炼一乐,暗道你也没给我派活干啊,想收点贿赂都没路子了。
“那就是没得谈咯?”
“朕听不懂,爱卿想谈什么?”
沈炼目光一凝,手臂以一个连残影都看不清的速度挥动,富有韧性的竹简被惯性折断,因为音障发出一声暴响。
待齐皇回过神来,竹简裂开的锋利纤维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割破皮肤表层,渗出丝丝鲜血。
但他一点也没感到痛,肾上腺素早在沈炼出现时就已狂飙,现在的齐皇跟磕了药一样嗨,嘴角勾起狰狞得意的笑,看也不看竹简一眼,直勾勾盯着沈炼,目光阴冷如毒蛇。
他没有说话,但沉默中的嚣张震耳欲聋。
沈炼侧目,不知何时一个鬼影从小姨的影子里冒了出来,用锋利的爪子抓住了她的脖子。
“原来如此……难怪。”
沈炼收回竹简,深吸口气压住愤怒,深深看了齐皇一眼,起身便打算离开。
齐皇大声喊道:“沈爱卿就这么放弃?”
“瓦罐不离井上破,玩火易自焚。”
沈炼脚步顿了一下,微微偏头,看到齐皇不以为意的得意微笑,很是失望。
“陛下好自为之。”
言罢,他反手掷出手中竹简,穿过抓住小姨的鬼影没入墙壁,甩袖而去。
齐皇不屑轻哼一声,有些兴致缺缺,兴奋劲很快退散,摸了摸脖子上的伤口回过头,看着那鬼影厌恶道:“还不快滚!”
鬼影没有反应,小姨犹豫了两秒,试着动了动。
鬼影如沙子般崩散,转眼间便灰飞烟灭不见痕迹,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
齐皇瞳孔猛地一缩,手指不自觉再度摸了摸脖子,终于有了点找死的后怕感。
缓了一会,他回过神来,连爬带滚来到桌案旁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块带有暗金色花纹的黑色碎布塞进怀里,又转身抓住小姨的胳膊,满眼血丝瞪着她,色厉内荏道:
“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你必须跟着我,一步也不许离开!”
沈炼当街纵马,玉狮子久违放开跑了一次,很快回到了彩云坊。
他急匆匆上楼,一拳打爆阁楼的房门。
刀白薇从午睡中惊醒,见他面色紧张四处看着什么,疑惑上前。
“大人?”
确定屋内没有什么鬼物邪祟气息后,沈炼长长松了口气。
“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样,或者有谁来过?”
“白薇锁着门睡了一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也没人来过。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大人?”
“没事就好。”
沈炼摆摆手,犹豫一下还是没跟她明说,走到窗边酒案旁坐下,倒了杯酒舒缓紧绷的神经。
“对了,那把小刀你一直带在身上吧?”
刀白薇从怀中掏出小刀给他看了一眼,笑道:“大人送白薇的第一件礼物,白薇从不敢放在五步之外。”
“一定要保管好,它比任何人都更值得你信任。”
“连大人也是吗?”
“对。”
刀白薇瘪了瘪嘴,暗自吐槽沈炼又在装冷漠,收起小刀坐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背上,撒娇道:“大人又在故意说胡话了,白薇才不信大人的鬼话,大人才是最好的。”
沈炼此刻心情有些糟糕,对刀白薇的温柔乡攻势产生了抵抗力,将她的手拉开,皱着眉转过头,想要好好让她知道一下事情的严肃性。
还未开口,刀白薇就仰着头凑了上来。
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沈炼管她叫刮骨刀真是再合适不过。
就算是在这种严肃的心态下,他也感觉自己骨头软了几分,情不自禁回应了她的吻。
好一会,不知廉耻的两人才因为快要窒息而分开。
刀白薇抹着嘴,微微歪头——她发现沈炼很喜欢歪头杀,微笑着,那双桃花眼的媚意无限放大。
“大人身上流汗了,要沐浴一下吗?”
沈炼眼皮狂跳,心说遇到刮骨刀,自己这辈子算是栽了。
纠结的三秒是他最后的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