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走出小区,表情有些迷惘。
他并不是一个善于做计划的人,或者说,他曾经迷信于计划,但现实一次又一次教给了他一个道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独孤求败说最好的剑法就是没有剑法,换个说法就是见招拆招,而不是脑补什么出招套路,想着用某招去破对方的招式。
他觉得很有道理,人越是工于心计,就越是容易被意料之外的东西击败。
于是他把这个理念学了去。
好处是,没有工于心计,就不会有算计失败的苦恼,依靠着不讲道理的个人力量,他完全可以做到“后发先至,先先之先”。
坏处是,很多时候就没了主动先手的欲望,甚至对很多事情变得满不在意——反正任你怎么折腾,到时候也威胁不到我。
然后,就会变得很无聊,无聊到怀疑人生。
就像现在。
背后窥视的人有多少,目的是什么,会不会再来……虽然多多少少有点数,但也实在懒得去管,只觉得烦人,想要找个地方清净一下。
也很难说是不是想逃避什么。
总之,就是想离开一段时间,大概是因为再度见到阿骨心情太过复杂的缘故。
但是要去哪,实在没什么头绪——
一般来讲,这种时候应该会去一个跟阿骨有关的地方,但是阿骨除了刚出生那会,基本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彩云坊,而齐国的彩云坊,早已经湮灭于历史之中,半点痕迹也没留下。
也正是想到这个,才会如此迷惘。
阿骨的一生,似乎就像个笑话,因为某种畸形扭曲的感情,以及一个小姑娘对世界的畏惧,画地自牢。
很难说责任不在他,但他当初确实不曾觉得自己有错。
活得太久了就是这样,曾经理所当然的事情,总会在未来变成心里的一根刺。
早些时候想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于是便偷了个懒,又或者只是不耐烦。
然后某天突然想起感到遗憾的时候,又难免去想:要是当时不那么随便就好了。
如果当时对阿骨更重视一点,后来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
千夜叼着烟坐在路边的公交站,思绪不经意间想到了这个问题。
很快他便想到了答案:大概是会去那个瀑布兰花生长的地方隐居吧。
他拿出手机,打开世界地图,大概分辨出那个地方的所在国家,又去查询护照之类的问题,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办不了护照。
啊,人生,总是在你失落时格外艰难。
他轻叹一声,挠着头思考了一下,在浏览器中输入问题:马匹价格是多少?
普通马匹价格基本不超过五万。
很好,买得起。不然摩托或者汽车,还真不一定能独自到达那地方。
他松了口气,随手拦下一辆出租。
第二天下午,他抵达草原地区,随便找了个导游来到养马的牧民家里,很爽快地扔出五万现金买下一匹耐力不错的成年黑马。
牧民很热情请他住了一晚,正好赶上他们办篝火晚会,马奶酒和烤肉吃了个爽。
看着牧民们载歌载舞,还有热情的姑娘(虽然他觉得热情是因为自己掏钱大方被传了出去)邀请他一起,千夜心情好了不少。
还满是恶趣味地想:如果他们知道,让他们能歌善舞有我很大一部分功劳,会不会偷偷给我下泻药。
婉拒了牧民的挽留,千夜找牧民买了大量肉干、食盐和豆子,背着一顶帐篷,带着全新的轻松心情踏上旅程。
因为没有护照,他选择了偷渡。
因为是偷渡,所以不能走大路,也不方便去人多的地方。
然后,没过太久,他遇到了一个很操蛋的问题。
偷渡出国之后,他的手机定位地图就不能用了。
他迷路了。
而旅途才走了五分之一不到。
迷失在荒野,他爬上一座山头,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山脉,他有种想调头回去,再次用一座城市的人命威胁曲斌给自己办护照的冲动。
期待的旅行……真是没苦硬吃。
“你好?”
自暴自弃躺在地上摆烂了一会,就在他快要睡着时,一个有些拘谨的声音响起。
他偏过头,看到一个探险者打扮的青年拨开灌木朝自己走来。
来者打量了他几眼,疑惑道:“你也是来登山野营的吗?”
“不,我只是迷路了。”
千夜爬起身,主动伸出手,对方立马会意跟他握了握,千夜心中暗自撇嘴。
虽然不知道摸枪的人手上糙痕到底是什么样,但他看这人就挺像。
“我叫千夜,你怎么称呼?”
“赵邦,听你口音似乎也是夜国人?”
【哦,原来不叫华国、龙国或者夏国什么的啊。】千夜心中默默点了个赞——别误会,不是因为觉得那三个名字烂大街太俗,只是更加喜欢夜国这个名字,就像喜欢黑色一样喜欢。
“云城人,你呢?”
“真巧,我也是。”赵邦露齿一笑,笑得很灿烂。
千夜忍住咋舌翻白眼的冲动,心说你敢不敢再明显点。
“你刚才说你迷路了,是要去哪?”
“卡米尔。”
赵邦闻言一愣,随即眉头微微皱起,似是在思索着这是哪个犄角旮旯。
印象是有的,但真不记得方位,他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千夜露出羡慕的眼神,犹豫着要不要抢了手机走人。
“这地方……有点远。”
赵邦放下手机,面色古怪。
千夜点头:“是蛮远的。”
“你不是在开玩笑?”
“我干嘛要跟你开玩笑?”
赵邦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他感觉千夜有故意把天聊死的意思。
好一会,他硬着头皮问:“那你去那做什么?”
“当然是去旅行啊,不然还能干什么?”千夜理所当然道。
赵邦风中凌乱了一会,蓝牙耳机中响起国安局上司的声音:“试试看,能不能跟他一起。”
他完全能脑补出上司头疼无语的表情,他自己也这样。
“那地方很漂亮么?”
“那必须的,不然我为什么要去?”
“那……一起?”
赵邦发誓,绝不是他想这样生硬,实在是被搞不会了。
而且,这请求不管怎样说都很奇怪,生硬点好像也不是啥大问题了。
千夜终于没忍住嗤笑了一声。
赵邦心一紧,暗道吾命休矣。
下一秒,千夜露出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