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你已经没用了吗?”
她靠着窗框下的矮墙坐在那里,窗外熊熊燃烧的大火似要烧尽人间一切污秽,越烧越烈,与之形成了强烈的割裂感。
但是,那火光闯进了房间,照在雪白的屏风上。
屏风反射着火光,将她悲怆的脸映亮。
她像是个被人遗弃的玩偶,满脸血污,脏兮兮的。
又像是……一颗宝石。
阳光,白云,庭院,老树,高墙,阁楼,和风,细雨,窗页,小桌,屏风,浴桶,首饰,衣服……蓝色,绿色,红色……懦弱,期待,爱慕……还有沈大人。
这是她拥有的一切,又大多不真正属于她。
【你应该恨啊,这么难过,为什么临死还要那么耀眼呢?】
借助着虞夭夭的视角,虞锦心清清楚楚看到了她眼中的光,为之产生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她不懂,是否是因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这方寸之地,让她的心保持了一定的干净,才能在这种时候还在为那届不到的爱恋而独自难过。
她如此单纯,又蠢得让人不忍直视。
“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都会被抛弃,只有拥有的人不会。”
虞夭夭似被悲伤感染,她的语气很轻,带着忧伤。
刀白薇眼皮动了动,似乎想要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眼皮。
但虞夭夭并没有给她更多的温柔与仁慈,她走上前将手搭在刀白薇的头上,目光逐渐变冷。
“所以,如果有来生的话,不要让自己太廉价太卑微。”
她的身影伴随着最后的话音落下而变得虚幻,渐渐化作了一缕雾没入刀白薇的身体。
片刻之后,“刀白薇”重新睁开了眼睛,抬手轻握,松开,再轻握……如此重复了十几次,最后用力一握,指甲按压在掌肉上产生了痛感,她失焦的迷离目光有了焦距。
然后,她低下了头,轻轻抚摸着肚子,感受到一股许久未曾有过的感觉,刚因得手产生的高涨情绪瞬间被冷水浇灭。
纠结许久,母性战胜怨念,她放弃了这天赐良机,从这具契合度极好的身体中脱离。
“继续繁衍下去,总会有机会的。”
自我安慰了一句,她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背着刀白薇离开了这座熊熊燃烧着的城池。
……
睡梦中,虞锦心想起来了自己遗忘的记忆片段。
一种莫名的焦虑,也随之忽然出现。
她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想要醒来。
然而,梦中的场景全部消失,意识徘徊在空荡荡的虚无之中,却是怎么也没有醒来的趋势。
听说鬼压床有科学的解释,似乎如果一直醒不来的话有变成植物人的可能来着?
她有点后悔,当时看到那篇鬼压床的科普文章时没有多认真一点细读,不然这会或许就不用干着急了。
得快点醒来,第六感如此告诉她。
但着急没有半点用处。
焦急了不知多久,几乎完全失去感知的意识忽然有了新的感觉。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流汗,呼吸变得急促,心口闷闷的,耳边还有分辨不清的嘈杂。
快要醒来了?
她一喜,又忽然感觉有点不对。
身体……不,应该说是意识……精神……或者,准确来说是灵魂?
变得轻飘飘的。
忽地,一个裂石流云的声音响起,将所有的嘈杂压制。
那是流氓唢呐,一件很玄乎的乐器。
所有的感知顿时变得“清净”,焦躁的情绪也瞬间消失。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似被“格式化”了一般,变得很“安分”。
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但除此以外,什么想法也没有。
……
咖啡厅里的青年戴着墨镜出现,站在虞锦心靠坐的二层建筑顶上,拿着唢呐吹了几声之后放下,咋舌一声嫌弃地看了两眼,冲着将千夜按在墙上的鬼影喊道:
“喂,你搞快点行不行,这玩意一吹全都看着我,很丢人的好不好!”
鬼影回过头,用阴冷如毒蛇的目光看向他。
“嘿~”
青年乐了,抬手将墨镜按下,露出眼睛与她直视。
“别以为你很了不起啊,吓唬谁呢?”
千夜心说这欠揍的声音听着好像有点熟,到底是哪个王八蛋敢在这里装逼?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一下子愣住。
青年注意到他的目光,冲千夜咧嘴一笑,重新将墨镜抬了上去,站直身体轻咳两声,偏过头假装看风景。
千夜顿时感觉胸口被一口老血堵住,有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马老二……你个王八蛋!”
“啧,你他妈一条断脊之犬,叫什么叫!”
马老二瞪了他一眼,又拿起唢呐吹了两声,催促道:“搞快点搞快点!别他妈夜长梦多!”
鬼影回过头看了千夜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狰狞微笑,松开将他钉在墙上的枪把,朝着昏迷中的虞锦心走了过去。
千夜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很明显不是啥好事。
他强忍着痛从枪杆上挣脱下来,朝着虞夭夭飞扑过去。
虞夭夭一个回旋踢将他踹飞,马老二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抬手鼓掌叫好。
千夜爬起身,给了他一个“迟早撕了你”的眼神,再度扑了过去。
虞夭夭站着不动,等他靠近,又是一脚踢飞。
马老二挠了挠眉毛,心说该不会没完没了了吧?
这算什么?相爱相杀给我看狗血虐恋吗?
不行,不能这样拖下去。
他跳了下来,摩拳擦掌道:“让我来让我来,我早就想揍这狗东西一顿了,你去忙你的,别耽误事。”
虞夭夭犹豫了两秒,转过身去。
“马老二,你他妈想死吗?!”
千夜发出一声怒吼,人趴在地上,像只蛤蟆一样突然飞了起来扑向马老二,声势骇人。
马老二眼皮一跳,心说亏老子当年借你那么多钱,现在真是演都不演了,对付老情人单方面挨揍,一换老子就开始认真。
他骂骂咧咧侧身一跳,在千夜从身边飞过时一记膝顶朝着他裆部顶去。
千夜抬起脚一记蝎子摆尾调整身形,一脚砸在马老二头上的同时,硬吃马老二的膝顶,借力让自己升高,越过虞夭夭头顶,手往墙上一撑,落在地上。
砖石砌筑的墙壁因巨力倒塌,虞锦心往后一倒,预制板坠落,砸在早有预料的千夜身上。
虞夭夭脚步一顿,身上散发的气息愈发阴冷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