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东西，老子想去哪就去哪！”
幽暗的阿瓦隆空间之中，两个庞然大物如野兽般颤抖在一起，互相撕咬着拥在一起，在大地上滚来滚去，时不时试着用利爪去划破对方的肚子，又或者踢一记黑脚。
神灵？万王之王？
这类高大上的字眼似乎跟眼前的怪物没有半点关系。
千夜从鲁诺脖子上咬下一大块肉来，金色的神血如高压喷泉般喷涌，洒在【亡者】空间的大地之上，却像是强腐蚀性的毒药般，滋滋作响，冒出大片的烟雾。
神血中庞大的生命力与亡者空间中浓郁的腐朽气息发生了剧烈的反应，空间主动排斥着不属于这里的力量——以虞夭夭的位格，这片空间本该瞬间崩塌才对。
但是，支撑着空间的并不止她一人。
千夜毫无防备地进攻撕咬，使得鲁诺也抓住了机会从他身上咬下两块肉来，乌黑的血液洒在地上，却并没有与空间中的腐朽死亡气息产生冲突。
那血液如活物般主动扩散，很快便铺满了每一寸土地，金色的神血在黑血面前如落单羔羊之于饥肠辘辘的狼群，轻易便被吞噬同化。
神格带来的生命力对于普通人来说仿若参天巨树，可在黑血面前，又脆弱得像是风中浮萍。黑血如浪潮般扩散，吞噬着所有能吸收的养分壮大自身，神血的浮萍完全没有挣扎之力，一个小小的浪头便可轻易吞没。
“亵渎的侵蚀者！”
鲁诺咬牙切齿，瞪大的眼睛好似两颗发光的金色铜铃，在这被阴冷浓雾笼罩的死亡国度里，像是灯塔上的明灯，彰显着他身为神灵的伟大与尊严。
千夜如黑洞般深邃无光的眸子毫不避让的与之对视着，听到他如此傲慢的话语忍不住嗤笑一声，任谁都能听出其中浓浓的不屑。
他没有再去回应，沉默便是他最大的鄙视。
他抬起左手，放在他面前捏得咔咔作响，随后，一拳砸在他的鼻子上。
鲁诺百丈之高的巨人身躯立马倒飞了出去，像是一个轻飘飘的纸鸢，被狂风吹走，拉出一条长长的、断断续续的金线——那是他的鼻血。
千夜站起身，屈膝一跳追了上去，在鲁诺落地之前砸在他的身上，抡起比例完全不协调的巨大右臂，对着他的面门又是一拳狠狠砸下。
伴随着轰隆隆的震鸣，整个空间都开始摇晃起来。
虞夭夭顿感胸口一闷，濒临崩塌的阿瓦隆直接影响到了她的身上，本就因为变成鬼魂而苍白的面色白得更吓人了几分。
“混……账！”
她捂住嘴巴将一口血咽了回去，咬牙切齿低喝一声，握紧长枪撑起身来，眼中满是怒火看向两人厮杀的大坑。
以为这家伙对自己态度发生了些许微妙改变，又有了几分从前那个保护者模样，果然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
她提起枪杆，将枪把狠狠往地上一敲。
密密麻麻的长杆武器再度浮现，化作一个又一个披甲武将，面无表情，默不作声站在她的身后——除了关熙。
他又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满面煞气将“某乃霸王麾下第一猛将关熙，何方宵小胆敢一战”喊了一遍。
不过，喊完这一嗓子之后，他立马就变得跟周围武将一个模样，一个个的，看着像是活过来的兵马俑。
虞夭夭偏头看了关熙一眼，按捺住心中不满，深吸一口气，振臂一挥，枪尖指向大坑方向。
“风……冲锋！”
“大风！大风！大风！”
或许这是除了关熙之外，他们唯一会说的一句话了，即便虞夭夭改变了前置指令的用词，他们的反应也从不会改变。
三声震天响的大吼之后，近百名武将发起了冲锋，并且随着他们奔跑，脚下的大地也开始翻涌，一匹又一匹战马骨架如亡灵复苏般冒出大地，重新长出皮肉，将一个个武将托起，眼中冒着猩光发了疯般狂奔，使得冲锋的气势与速度又提升了一大截。
虞夭夭胯下同样出现了一匹战马，若是千夜这时注意去看的话，一定会忍不住吐槽一句——
好你个乌云踏雪，果然是匹舔马，死了都忘不了把你送人的旧主子！
不过……那么挂念旧主子，当初又是为什么一直没被驯服呢？
没人去思考这个问题，就连虞夭夭也没有，此刻的乌云踏雪听话的就好像从始至终都只有过她虞夭夭一个主人，即便在狂奔之中，也保持着背上的相对平稳，再好的驯马师见了都要为之落泪。
但即便如此，虞夭夭还是感觉震动程度有些过于剧烈，她忍不住皱眉侧眸，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堵得心慌。
这绝不是一支百来人的骑兵冲锋能有的气势，那两个庞然大物砸在地上产生的动静也不该持续这么久，一定有哪里不对……只是，她骑在时速近八十公里的战马上，实在有些看不真切这浓雾笼罩的昏暗空间的摇晃。
不过，倒也不必看清了。
就在乌云踏雪冲到坑边起跳的时候。
砰——的一声剧烈爆响突然传入耳中，隐约间还可以听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虞夭夭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立马感觉眼前一亮，过于明亮的光线轻易穿透了眼皮，刺得她眼睛生疼。
紧接而来的，是极致的热，远超被炼金舱顶着坠落时灼痛感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更加可怕的，不止是身体被灼烧，虞夭夭感觉自己的精神也受到了冲击。
意识，又或许是灵魂？总之就是差不多的东西，她感觉自己正在脱离躯体——尽管现在这具躯体本来就是魂体。
求生本能告诉她，不要抗拒。
理智又在说，不能离开。
第一次面对死亡时更多的是解脱。
面对死亡之后的死亡，不甘要更多了些，也感到了畏惧。
【好不容易等到现在，怎么可以！】
她想要挣扎，但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知觉反馈的，除了灼痛之外，就只有身体被掀飞然后坠落的超重、失重感。
她感觉自己身体都轻了不少。
之前马老二研究玄学，似乎听他说过什么“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无声），希死为夷（无色），夷死为微，微死无形”。
再死一次，会不会变成聻？
变成聻的话，还有没有机会填补……遗憾？不甘？执念？
死亡前的思绪，时间似乎变得格外漫长，她一时有些迷惘，看不清自我。
【但是……】
“生死，灵魂，虚无……”马老二的言语片段浮现在脑海。
她没听说过聻这种东西，也许聻就是虚无？
【好不甘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