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一拳，两拳，三拳……极富节奏感的拳头不急不缓落下，每一拳都砸在脸上。
被打的人却始终没有反抗，怔怔看着眼前之人满脸错愕。
牙齿已经全部被打碎，漂亮的脸蛋也已经面目全非，阿岚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刚吐出一个音节，拳头又砸在了脸上。
好在没了牙齿，不然舌头难保。
比起眼前所见，牙齿什么的，完全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阿岚从迷惘无措的震惊中回过神。
虽然被摁在地上暴揍，但对方并没有束缚她的手脚。
这个角度的话……
阿岚双掌掌根靠在一起，自下而上，全力递出一记白猿托桃打在对方下颚两侧。
角度，力道都非常完美，对方的头颅立马往后一仰，带着身体一起倒飞了出去。
如此毫无保留的一击，又是古武中一记夺命的杀招，如果放在英灵格斗赛上的话，大概也足以在决赛圈定鼎胜局。
但很可惜，对方也仅仅只是倒飞出去撞塌了两栋矮楼而已，很快又从废墟中冲了出来。
阿岚刚爬起身，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又被人体炮弹撞中小腹，对方如蛮牛般推着她前进，连续撞穿了五栋建筑方才停下，抬手锁喉将她按在墙上，右手冲拳打在胸口膻中穴。
单纯的巨大蛮力瞬间扩散四肢百骸，传导全身的冲击波，通过皮肤具现出来清晰可见，身后的混凝土承重墙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咳咳——呃——咕……”
阿岚吐出一口夹带着内脏碎片的鲜血，用力咽了咽，有些无力地抬起眼皮轻轻甩头，模糊的视线恢复了些许清明。
两人目光对上，袭击者微微歪头，面色有些疑惑，又垂眸看了眼她凹陷的胸膛，似是不解为什么她还没死。
“咳、咳——老师？”
阿岚试探着喊了一句。
千夜抬眸，重新与她对视，阿岚得以看清他猩红之色浓郁到发黑的眼珠中的瞳孔。
那瞳孔如黑洞般深邃无光，像是一团不稳定的扭曲之物，依稀可以看见它在颤动，又或者……
该说是像数不清的细微小虫组合成了瞳孔，蠕动着像是要解体，又像是在用力抱团比较合适？
阿岚这下知道那几十栋楼的人是谁杀的，他们死前又体验到何等恐惧了。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饶是知道对方是自己的老师，即便被打成这样心中还在盲目相信对方不会杀死自己，阿岚也感觉浑身恶寒，躯体僵硬得像是石头般不听使唤。
“老……师。”
阿岚又喊了一句，因为窒息她整张脸发紫，但目光却是愈发清澈明亮。
人常说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因为窒息而流泪的眼，倒真是有够水润，加上那饱含期待与仰慕的眼神，很难让人不为之动容。
阿岚是知道的，老师向来心软。他的冷漠无情，只是不希望被人利用或者辜负，在漫长岁月中不得已学会的经验教训而已。
年幼时她赌过很多次，每一次都能赌赢，得到老师的关爱向罗兰炫耀，她相信这一次也不会失败。
但是……
这一次的情况好像是完全不一样的。
千夜微不可查皱了下眉，瞳孔变得愈发混乱扭曲，像是在挣扎着什么。
阿岚忍不住勾起嘴角，一瞬间像是回到了曾经，她是像粘着主人的小猫般的小女孩，老师是刻意装成刻板古董小老头，但每次都会认输投降的慈爱长辈。
老师自称软弱，但阿岚知道那是博爱，只有了解老师博爱的自己，才能得到老师最多的爱。
她是如此相信的。
砰。
千夜拳头落下，将她的脑袋砸进墙体之中，血液四溅，脑浆迸了他一脸。
他松开手，缺了半边脑袋的身体缓缓坠下发出一声闷响，嘴角依旧挂着那一抹狡黠而得意的微笑。
千夜低头看着尸体的嘴角，眼中的猩光不停闪烁，脸部肌肉也扭曲颤抖起来。
那微笑是如此刺眼，让他觉得心慌，头痛欲裂。
他抱着头发出痛苦的哀嚎，又冲着太阳穴狠狠给了自己脑袋几拳，可外部的打击丝毫不能遮掩脑内的痛，反倒让他愈发难受。
悲伤如魔鬼。
它最强大的时候，是在你对它认知不全的时候——比如你看到了惨剧，自以为坚强又或者足够冷漠，以为自己只是难受、恶心、反胃，它就会成为你的梦魇，不把你折磨到发疯就誓不罢休。
而你，还以为自己只是心烦意乱。
对此，常有自以为是者挥剑斩之，幸运的人能当一辈子逃兵，不幸的人迷途知返，又迷失于来路的迷雾之中，少有心智坚定者愿意面对自身的软弱，更少有堪坡者。
千夜抬脚，冲着尸体狠狠踏下。
血溅五步，剩下的那半边脑袋也无了，世上多了个无头骑士。
他又盯着那尸体看了好一会，心慌的感觉逐渐变淡，但仍是若有若无挥之不去。
风吹过面颊，凉意有些不太对。
他迷惘抬手摸了摸，手指湿润，仔细一看，溅在脸上的血似乎被水给稀释过了。
“老……师……”
他张开嘴，学着阿岚的语调，发音有些艰涩。
他以为这两个字有什么特殊的魔力，但说出口来，好像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心脏好像突然抽搐了一下，像是弹琴时突然断了根弦。
但是他并不知道琴是什么东西，也无法理解这种感受。
该走了。
这是他唯一确定的想法。
有些艰难地收回视线，他转过身，身形一闪消失在废墟之中。
……
“我说，放下那个女孩。”
虞夭夭压低了声音，面现厉色，抬起扛在肩头的红缨枪，轻轻点了点地面。
“这是警告，没有第三次。”
阿玉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她并不认识眼前之人，只以为是袭击师父的同伙，犹豫着要不要先战略性卖掉虞锦心撤退。
虞锦心之前都没出事，交出去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死。
师公说单刀进枪纯属找死，阿玉深以为然。
师公还说剑不如刀，对此她持保留意见。
但师公又说武艺最重要的就是一勇二力三把式（技巧），按顺序排，剑法练得再怎么精妙，同水平之下……
她又想起师公口中的独孤求败。
快剑，软剑，重剑，这是独孤求败的进阶之路，对应的是速度，技巧，力。
一力破万法，一力降十会。
但是……
她还是有点不服。
深吸口气，她缓缓抽出腰间软剑。
“你看上去很厉害。”
虞夭夭蹙眉。
“正好，让我试试剑到底能不能破枪。”
阿玉扔下虞锦心，振臂一抖，软剑颤抖着绷直，发出桀骜的嗡鸣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