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目的？”
粽子沙哑的嗓音响起，艾尔芙顿时产生了心悸之感，呼吸不由得变得沉重了几分。
她心中大骇，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一群饥肠辘辘的恶狼盯上的羊羔，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或许还是在几十万或者上百年前。
时间太过久远，很多东西都已经记不清，甚至让人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乱，她经常会把影视剧里的东西跟自己的真实经历搞混，无数次怀疑自己到底是身处真实的世界，还是活在一场虚幻朦胧的梦里。
但唯独那场无可阻挡的灾难，她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通天贯地的巨树轰然倒塌，以自然宠儿自居的无数族人，毫无抵抗之力，在绝望中死于自然的伟力，那是真正的天崩地裂……不，应当说是天翻地覆、改天换地，更为准确。
不管是陆生还是水生的生物，也包括了飞得最高的，飞得最快的，还有飞得最久的鸟儿，全都在那一场灾难中灭亡。
艾尔芙无数次回想，都会忍不住思考，如果给他们足够的准备时间，族人是否有机会在新纪元里继续繁衍，恢复往日荣光。
但那灾难是来得如此突然，就像现在这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一样。
它来得不讲道理，你也不知道其中是否有预兆或者规律可循，在你意识到它的存在时，你只有瞬间战胜理智、摧垮了勇气的绝望与心悸，如蒙上眼睛的待宰羔羊。
羔羊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恶狼还是猛虎，又或者是屠刀。
你同样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样的大恐怖，哪怕你已经身处其中。
蝼蚁面对鲲鹏，莫说如何抵抗，盲人摸象尚且能窥得一角之貌，而蝼蚁又能看得到什么呢？
蝼蚁什么也看不到，就像空气无处不在，人身处其中看不到空气，无知的人以为那里什么也没有，知道的人也不在意，不觉得空气会威胁到自己，而当空气变得足够暴躁，钢铁的城墙也会被轻易推翻。这便是这股心悸感最为可怕之处。
一瞬之间，本能告诉艾尔芙快点逃。
她也如此尝试了，可她腿部的肌肉刚有收缩，屁股都还没离开凳子一毫一厘，那心悸的感觉便突然肆虐起来。
她感觉自己要被撕碎，不敢再动。
于是那野兽挥爪的预警消失，又变成了待宰之羊——像是猫和老鼠，很多猫抓到老鼠之后都喜欢戏弄自己的猎物，老鼠不动它就盯着老鼠也不动，老鼠胆敢动上一下，就是一爪子拍过去。
艾尔芙立马便明白了自己的老鼠处境，心中有着稍许庆幸，又为之感到耻辱。
猫戏弄老鼠，那是因为猫不饿。
面对这无能为力的未知恐惧，自己或许也不是必死的。
“你的目的是什么？”
沉默着僵持了一会，粽子沙哑的嗓音再度响起。
艾尔芙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恐怖压力退散了大半，试着偏了偏头，刚才那胆敢妄动就取你性命的威胁感没有再度出现，她松了口气，转过身看向粽子。
【是他吗？】
艾尔芙如此问自己，心中给出的答案是偏向否的。
一个人，哪怕是一个动物，对方对自己有没有威胁，在对视时是可以感觉得到的，这种技巧，对于艾尔芙来说天生就点满了熟练度，精灵的感知能力那是老天爷追着喂饭。
就算对方对自己毫无杀心，也不会影响到她感知到对方对自己有没有威胁。
眼前的粽子的确能给她一定的危险感，但跟造成心悸的未知存在对比，这种感觉跟不存在没什么区别。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艾尔芙直视着他的眼睛，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淡。
然后，她便看到对方的瞳孔忽然“沸腾”起来。
像是烫金色的金属熔浆。
咔咔——
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传入艾尔芙的耳朵。
随后，粽子的空调被动了动，一只胳膊抬了起来将之掀开。
粽子捏了捏拳头，肌肉爆炸般隆起，碎裂的石膏化作齑粉，撑破了纱布落在床单上。
他缓缓伸出手，艾尔芙没敢躲，对方的眼神明明白白告诉她，敢躲的话必死无疑。
遮阳帽被摘掉，长长的尖耳朵彻底暴露出来，艾尔芙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来。
“我没在瓦尔哈拉见过你。大晚上戴着这玩意就敢乱跑，我应当视作挑衅。”
说着，粽子坐起身来，腰腹的夹板首先碎裂，如放爆竹一般，上半身发出噼里啪啦的碎响，露出他精壮的肌肉。
汗水划过肌肉的线条，像是被瀑布淋过一般，身下的床单很快湿透，他浑身冒着蒸腾的汗雾，呼出的气体也是肉眼可见的雾气。
空调的显示屏上显示着硕大的22度，可艾尔芙感觉自己正处于桑拿房之中，呼吸之间肺部都感觉到了灼痛——桑拿房可没法让她有这种感觉。
咔咔咔——
已经不是粽子的粽子扭了扭脖子，也不知道这声音到底是骨骼发出的暴响，还是石膏碎裂，总之听着让艾尔芙感到头皮发麻。
他抬手扯掉头上的纱布，露出一张明显是混血儿的脸，英俊而憔悴。
他的头发是金色的。
罗兰。
艾尔芙立马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大脑却是一片空白。
虽然没跟他交过手，也没见过他全力施为，更不觉得罗兰这个英灵殿总殿主当世无敌。
但……艾尔芙不觉得有谁能彻底战胜他，更不可能将他打成粽子。
这满屋子的汗雾以及高温，明显是短时间内急速恢复带来的影响，伤势应该做不得假。
那，到底是什么人把他打成了这个样子？
眼前的情况并不允许她思考这些。
罗兰第三次问出了那个问题：“你的目的，是什么？”
听说辽宁帝是个很仁慈的君主，因为他会允许逆臣作乱三次，用实力告诉其他人自己是多么宽厚，给那些或许真的有苦衷之人改错的机会，然后在第三次之后杀死逆臣，让人知道臣服是多么明智的选择，苦衷和权威，你总得克服一个。
事不过三的仁慈面前，身为追求自由的精灵一员，月光精灵的最后一任女王，艾尔芙选择了克服权威。
深吸口气，艾尔芙猛地转过身，朝着熟睡中的虞锦心伸出手，想要以之为人质。
罗兰没有阻止她。
他躺了回去，转头看向窗外。
轰——
一道黑影如他所料从眼前闪过，随后才是刺耳的音爆。
艾尔芙，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