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即像树，枝叶越向往光明的天空，树根越伸向阴暗的地底。”
突兀而带着神圣庄严之感的声音，自马老二身侧响起。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往旁边迈了一步，脚下一滑就要摔下去，一只大手及时伸出抓住了他的胳膊。
“谢……”
马老二抬头，剩下的字堵在了喉咙里。
“千夜？”
面前，宝相庄严的光头男露出和煦的微笑，点了点头。
“我是，也不是。”
马老二站稳身体，满脸疑惑左看右看，怎么看眼前这个充满神圣气质的人怎么觉得违和。
“什么意思？”
千夜抬手，在他身后的那片树叶上一点。
叶片表面荡起涟漪，像是一面湖水。几圈涟漪没有完全扩散出去，被扩散到的地方，绿色的叶片渐渐变得透明。
随后，画面显现了出来，正是他不久前所处的那座城市的俯视视角。
“刀白薇说这是一个精神世界，她说的是对的？”
“差不多，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可这明明是叶，跟世界有什么关系？”
“下可以是上，死可以是生，白可以是黑，装枸杞茶的保温杯也可以装冰可乐，叶为什么就不能用作花？”
马老二一愣，旋即放松了不少。
这么奇怪又莫名很有道理的鬼话，他现在可以相信，这家伙真的是千夜了。
千夜伸出双指，像是操控手机屏幕一样在叶片的画面上划了划，画面放大，锁定在一个黑色的人影上。
“我是千夜，但不是完全体的千夜。”
顿了下，他眼帘低垂叹息一声，又补充了一句：“完全体的千夜，也不是真正的千夜。”
马老二很识趣没有多问，多年经验表明，跟这家伙牵扯太深准要被他牵累，现在这情况一看就是了不得的大事，他作不起这个死，这不知道有没有的大乐子还是不看也罢。
他转移话题道：“那么，现在到底是个什么鬼情况？”
千夜迈步，来到一片正在枯萎的叶子前，用指甲划破指尖，滴了一滴血上去。
【这家伙看上去那么宝相庄严，流出来的血居然是黑的。】
马老二心里偷偷吐槽一句，见那快要枯死的树叶又焕发生机变成嫩绿，忍不住问道：“这也是一个精神世界？”
千夜点点头。
“这截树枝上的每一片树叶，全都是人心中执念所演化出来的小世界，当他们在自己过去的执念里崩溃时，世界就会崩塌，具现为我们看到的，便是树叶的枯萎。”
马老二蹙眉回头：“那虞锦心……”
“她不太一样。”
千夜回过头，眼眸中藏着悲怆与慈悲。
“千夜在看着她，崩溃了，也崩塌不了。而且，她很勇敢，比千夜更加勇敢，已经走出了自己的执念，只是又产生了新的执念罢了。”
马老二挠挠头，试图理解，但理解不能，便直接问道：“那，她现在是要再走出一遍执念？”
“那倒不必，其实走不出也没关系，这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嗯？”
“颠倒生死这种奇迹手段，自认为敬畏天地自然规律的千夜向来是不会去做的，但他这次破天荒逆天而为了。虽然目前来看算是成功，不过这种手段并非他所擅长，他只知晓大概方法，便难免出现意外。比如现在，数万人的精神混杂在一起，细节把控不到位便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紧急进行分割，为了稳定这些人的精神，便只好暂时分开放置一下，但他们的分走了部分属于千夜的精神力，因为执念演化出了这万千世界。”
“呃……”马老二挠头，一脸懵逼，尴尬道：“听不太懂，这些精神世界到底有什么用？”
“都说了只是个意外，什么用也没有，只是让他们的精神暂时有个安稳的居所，他们走不走得出执念什么的，全都无所谓。只要等千夜自己走出执念恢复意识，重新将精神还原为原本的物质世界，这事就算是结束了。”
感情我们在虞锦心的世界里担惊受怕如履薄冰全都是在白忙活啊……
马老二顿时有种自己跟空气斗智斗勇了半天，还被人看了笑话的挫败感。
千夜看出他的想法，笑着安慰道：“世间之事本就只是稀松平常，只是人自己为事物强加了自以为是的意义，如果你觉得不太好受的话，就当是一种磨砺修行，增加了一些稀奇阅历好了。”
“说的也是。”马老二砸吧砸吧嘴，叹道：“至少对于虞锦心那小姑娘来说，这段不真实的经历应该可以让她念头通达一些。”
千夜不置可否，目光一凝，转头朝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那里，大片树叶不知不觉间已经枯萎得快要掉下去。
他大步走了过去，马老二紧跟其后。
“怎么这么多……对了，如果树叶枯萎掉落了的话，这个人的精神会……不对，为什么我跟虞锦心会出现在同一个精神世界，不是一人一个吗？”
千夜挤出血珠，一一滴在树叶上。
“他们都是正常人，正常的活人。但你不是，所以你只能依托于其他人的精神世界进入。”
马老二觉得这话不太可信，但也不想太过纠结。
“至于树叶枯萎……那当然是世界崩塌，精神溃散，人也自然无法再重回现世，也就是所谓的物质世界，你可以理解为魂飞魄散。质能守恒在精神领域也同样适用，他们的精神不会彻底消失，而是化作树的养料。”
马老二抬头，看了一眼见不到顶的巨树，不禁为之胆寒了一下，心中对这棵树的神圣印象瞬间发生了改变。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你看那些寺庙里的金刚神佛不都是面目可怖么？事物总是相对的，别那么紧张。”
千夜抬手，在马老二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马老二苦笑，心说这么牛逼，充满神秘未知，还疑似连你都把控不住的东西你叫我怎能不紧张敬畏？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才能恢复意识结束这一切？”
“难说。”
千夜指了指面前刚重新焕发生机的一大堆叶子。
“被分走的精神力太多，他现在的精神力很虚弱，最重要的是，为了保证关键人物不迷失自己，他将保证自身不出问题的最后一点精神力也分了出去，除此之外……他的精神分裂症好像也受影响发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