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是想跟我说……这些叶子全都是千夜的吧？别搞笑了，什么精神分裂啊，那家伙那么猛，怎么可能……”
马老二笑容勉强，光头千夜却是面不改色，慈眉善目微笑着看他。
马老二被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慢慢的就笑不出来了，话也再说不下去。
是真的哦——千夜的眼神是这么说的。
“为什么啊？”
最终，马老二只得承认现实，有些垂头丧气地问。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老阅人间久人人皆是魔。人活得太久了，无尽的时间总会量变产生质变，让人发生意想不到的改变。热心善良的人会渐渐疲惫麻木变得冷漠无情，正义双胞胎也会化身魔鬼，时间对于精神来说是最可怕的魔鬼。”
马老二沉默了，他忽然有些理解了沈炼。
人生苦短，对于他来说应该是种很幸福的烦恼，所以在第一次见面交谈的时候，他就打算把刀白薇推给自己。
看上去很冷漠，却又藏着柔情。
“可是，据我所知，他好像……并没有因为时间迷失。”
“我说过了，他并不是真正的他，我也不是完整的他。”
光头千夜再度垂眸。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只是一个备份。具体一点来形容，就像是你住在乡下读完小学，再去城镇读了中学，甚至读完大学之后回归故里，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留下的‘宝藏’，这些东西可能会让你回忆过去的美好而开心，也可能会让你变得悲伤，对现在的你来说是一种负担，但你又不想轻易舍弃，于是只好将它们藏了起来，眼不见为净。”
马老二瞬间想到了“金刚怒目，菩萨低眉”。
他所熟悉的沈炼，似乎就是那个怒目金刚，眼前的光头则是他藏起来的菩萨一面。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情绪受到光头的感染也变得有些唏嘘沉重。
“我大概懂了。”
他转头看向又开始枯萎的叶子。
“所以，这些都是被他藏起来的执念？”
“不，这些东西他并没有藏起来。悲伤与苦难造就了他的性格，他认为忘记这些就是背叛，甚至是杀死真正的自己。大多的悲伤他都完好保留，即便藏在我这里的也并不完整，我保留更多的，是他找不回的美好。”
马老二嘴角抽了抽，心想回不去的美好又何尝不是更大的悲伤？还真像是精神与物质，上与下，黑与白……他忽然觉得颠倒是非这个词的贬义属性也降低了不少。
用客观而理性的思维去思考的话，是与非好像还真可以互相颠倒，只是需要看得足够长远……
比如说中原的历史，先夜时期战乱不休，但这种弱则亡的环境也给诸子百家的争鸣提供了生存土壤，思想与技术在这个时代快速革新。到了后来的大一统时期，安定的环境虽然带来了和平，也同样带来了安逸，君王、世家、官员，面对一种新的思想或者技术的时候，想的更多的不再是我没有别人有了的话会不会亡国，而是这玩意会不会动摇他们的利益和地位。
管仲提出士农工商时并没有对他们做出排名，只是明列了一个国家主要的四类人物构成，其中的士也并非读书人，而是士兵，到了汉朝士农工商才逐渐变成了一种排名，士大夫也从先秦时的军功爵位变成了读书人的代称。
那么，大一统到底是是是非呢？
对于这些以往不会去想的东西，马老二逐渐有了些许感悟。
像是突然拨云见日，之前还在山脚的迷雾中徘徊，现在立马有了种登上高峰，俯瞰天地的豪情。
再去想那些个人的鸡毛蒜皮，好像就有点太掉价了。
他不自觉昂首挺胸，豪气万丈道：“那就让我去亲眼看看如何？我倒是很想知道，他这样的人心中有何执念。”
光头千夜微微偏头，慈眉低垂，很好地掩盖了善目中的狡黠。
“那再好不过，希望你们能快点帮他走出执念，不然的话，他在其中沉沦到下一个纪元也说不定了。”
马老二非但没有觉得责任重大而担忧惶恐，反倒更加来了几分兴趣——能让沈炼那般坚定绝情之人沉沦那么久的执念，想必很了不得吧？
马老二本质上到底还是个喜欢吃瓜的乐子人。
他用力拍了拍胸膛，竖起一根大拇指道：“放心吧，这事我责无旁贷！”
话落，他转过身打算把刀白薇和虞锦心一起叫上，走出两步突然回头问道：“对了，把虞锦心也拉上的话没问题吧？”
“我本就有这种打算，只是之前有些顾忌，现在倒是正好。”
“顾忌？”
光头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像个喜欢打机锋的神棍老和尚。
“你喜欢照镜子吗？”
“我个大男人又没自恋癖，你这什么鬼问题？”
“没什么。”
光头摇摇头，抬腿一脚将马老二踹了进去。
砰——
马老二撞在面包车车盖上，胃里的酸水直接喷了出来，捂着肚子摔在地上直翻白眼。
刀白薇正焦急等待着，看到他突然倒飞出来吓了一跳，等他在地上滚了几圈确定没啥精神失常之类的大问题后，凑到一旁轻轻踢了他两脚。
“喂，死不了吧？”
“嗬——我、我没事。”
马老二喉咙里发出怪叫，将口中残余的胃酸吐出爬了起来，使劲摇了摇脑袋还感觉有些七荤八素，不禁心中大骂死秃驴，看着人模狗样的竟也是个腹黑的狗东西。
“哦。”
刀白薇退开两步，免得他吐到自己身上，耐心等他先了缓一会。
“呼——怎么突然天亮了？”
“岂止是天亮，我们都等了你差不多三天，都已经当你已经死了，要不是其他地方也不怎么安全，我早开车走了。”
马老二下意识看了眼面包车，原本的缺口又扩大了几分，停车的位置似乎也发生了改变。
他没好气道：“你确定你不是早就已经开车走了，后来又回来的？”
刀白薇摊手：“你不在的时候，虞锦心中途醒来了一会，她醒着的时候结界收缩速度快了不少，就只好挪动位置咯。话说你干嘛去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我只出去了半小时不……哦，我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