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喜欢在车上站着睡觉？”
千夜面露惊喜之色，像是找到了同好。
虞锦心一噎，心说：混蛋，你还我感动！
就很想给他一拳。
但会不会很像是撒娇？
不对，他现在好像很弱，说不定一拳下去能大力出奇迹？
虞锦心目光下移，想起不久前挨的那一下爆肝棒球棍，有些跃跃欲试——谁让你当时不出来干活呢？
千夜察觉到危险，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抬起一根手指再度划动看不见的进度条。
“那就加个速吧。”
完全不给虞锦心拒绝的机会，只感觉眼前一花，车窗外的景象已经不再漆黑。
车门打开，播音员通过广播喊着到站通知，千夜拉着虞锦心走下火车，跟在父子二人身后。
小孩刚刚睡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望着刚泛起鱼肚白的天空，似乎有些睡迷糊了，分不清目前的情况。
“天这么快就黑了啊。”他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昨天下午午睡的时候。
父亲拉着他行走在稀稀拉拉的人群里，穿过火车站前的广场，笑着说道：“是天亮了。”
“哦。”
小孩没太大反应，对周围也没多少好奇，只是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好像在坐火车，居然一不小心睡着了，都没好好感受一下，有点遗憾。
“饿不饿？”父亲问。
小孩摸了摸肚子，没啥感觉。
但往日该吃饭的时候，他每次说不饿，母亲和外婆都会以为他是不想吃饭耍脾气，说不定还会骂他一顿。
他犹豫了一下，摇头说不饿。
于是父亲便带着他去了火车站旁的旅馆，要了个钟点房先休息一会。
千夜带着虞锦心跟到旅馆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转身走进旁边的小超市，买了两根火腿肠，然后才进旅馆要了个房间。
一进房间，他便坐到窗边，让虞锦心先睡一会，自己啃着火腿肠发呆。
虽然不是第一次在他身边睡觉，但还没睡着他就守在旁边，这还是第一次，感觉有点奇怪，翻来覆去睡不着。
好一会，她翻过身来，见千夜还在小口小口啃着火腿肠，问道：“你怎么吃得这么慢？”
在她印象中，千夜每次吃东西都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狼吞虎咽。
“你不懂，火腿肠对我来说就像绿皮火车一样，是要慢慢享受的东西。”
千夜面色忧郁，虞锦心怎么看这么觉得违和，总感觉他是装的。
“一根火腿肠而已，有必要搞得这么夸张么？”
千夜偏过头，严肃道：“错了，是两根。”
虞锦心无语：“那岂不是更加……”
千夜立马打断：“就像一天比两天更加漫长，两根不珍惜着点吃的话，也会比一根更加没感觉。如果抱着吃完第一根还有第二根的想法，第一根会变得无所谓而没感觉，第二根也会因为第一根失去的太快，而多了患得患失的杂念影响进食的快乐。”
“你好像个喜欢打机锋的神棍，什么破事都能讲出点破道理来，真恶心。”
“谢谢夸奖。”
千夜回过头，继续小口小口啃着火腿肠。
虞锦心眯着眼睛调整眼珠的焦距，视野中的画面变得模糊，这样看去，千夜就好像一只抱着松果啃的仓鼠……才怪。
神神叨叨的，怎么不去医院挂个精神科的号？
虞锦心又负气背过身去，只以为千夜是在胡说八道敷衍自己，不想告诉自己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中午，隔壁的父子二人退了房间，在楼下随便吃了点东西，在火车站旁的汽车站买了票乘上长途巴士。
巴士倒是不像火车那么拥挤，只坐了一半左右的人，千夜带着虞锦心大摇大摆混了上去。
检票员打着哈欠，就好像完全没看到两人一样，确定再无人上车后关上了门。
巴士摇摇晃晃启动，没多久就驶出了市区，千夜和虞锦心坐在父子二人身后的双人座上，脚边放着千夜上车前买的一大袋零食饮料，各自端着五毛钱一瓶的橘子汽水插着吸管慢悠悠喝着。
据虞锦心观察，这个世界跟她熟悉的世界完全不是一个世界，不仅仅是没有英灵，历史也大不相同。但考虑到至少二十年的发展水平差异的话，货币购买力好像是差不多的。
她还是第一次喝五毛钱一瓶的饮料，喝过最便宜的也是一块五一瓶，约五百毫升的矿泉水，那玩意还是一块钱不到就能买到一斤散装大米的小时候，现在一斤散装大米都至少两块多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很难想象，五毛钱就能买到一瓶带颜色的饮料——就算是读幼儿园那会，五毛钱一瓶的矿泉水貌似容量都没手里这玩意大。
她很确信，这玩意就是色素、白砂糖、矿泉水（存疑）的混合物，本想拒绝，但见千夜喝得很起劲，莫名感觉口干舌燥便试了一口，意外的还挺好喝。
千夜靠着车窗，扔掉手里的第五个空瓶，又拿起一瓶美滋滋喝着，感叹道：“可惜现在不是夏天，不太适合喝冰的。”
夏天喝橘子汽水么，虞锦心试着想象了一下，感觉还挺期待。
“如果是夏天的话，把这玩意冰成冰坨子，对着瓶口用力吸，嘴巴都能吸肿，小时候我们都很喜欢比谁肿得更大，然后切开瓶子，把吸光了色素的冰坨子捏在手里，看谁能坚持得更久。哈，幼稚又无聊，但总是玩不腻，快乐如此简单，长大后却是十倍百倍乃至千倍的钱，也找不到这五毛钱的乐趣了。”
五毛的一千倍，也就五百块，都不一定够去KTV定个包间，反正虞锦心常去的店是肯定不够的。
虞锦心面露羡慕，突然觉得手里的小瓶子无比宝贵。
孩子的天真，或许的确是世上最纯洁的宝藏罢。
她低下头，小心翼翼吸了一口，劣质色素与白砂糖的味道刺激着口腔，她可以很轻易指出它的无数个缺点，但所有缺点加起来，都掩盖不了它带给天真少年的快乐。
那是她曾经看着别人拥有却不敢去要，再后来又求而不得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