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了，下来吧！”
发呆到腿都觉得有点麻了之后，下边的千夜终于喊了一声。
虞锦心拿起三块钱一个的银白色金属手电筒照过去，千夜满身泥泞，正开心地咧嘴笑着。
她有些恍惚，心中纠结让他“醒来”是不是太过残忍。
她好像从没见他笑得这么纯洁过——她觉得用开心来形容不太合适，那就是纯洁，干净得像个无知稚子。
轻叹一声，她小心翼翼走了下去，草丛里并没有出现她担心的毒蛇或者奇怪的虫子，不过蛤蟆倒是跳过去一只，差点吓得她摔倒滚下去。
这么说来，周围的蛙叫声似乎一直没停过，就是没有稻花香。
来到水边的页岩石上站定，下面环形坑里的晚风打着旋，似乎比上面剧烈许多，她忍不住担心自己滑倒，于是按着裙子蹲下，打着手电去看他刚才一直捣鼓的东西。
千夜在水边的砂石里挖了个坑，里面放着竹楼，这样便不会不小心打翻。竹楼上盖着一块大石头，她将之拿开，里面放着一些小螃蟹。
“你从哪弄来的？”
“这年头，水边多翻几块石头，总能看到一些。不过大河边翻螃蟹我还是第一次，以前都是在山上的小溪里翻，山上的很小，不过山上可以摘树莓，那玩意很甜，改天再带你去尝尝。”
千夜说着话，将一条乌篷船从茂密的杂草堆里拖了出来，虞锦心突然想起他说以前没修水坝和水电站的时候，这里水面高许多。
这样的话，上面的田地倒是很方便取水种水稻，这个坑也是个很不错的深水港。她莫名领悟到了一个道理，得到什么，就一定会失去什么。
“对了，你会不会游泳？”
千夜拧着煤炉和一袋蜂窝煤跳上乌篷船，朝虞锦心伸出手问道。
虞锦心抓住他的手上了甲板，船身一阵摇晃，让她有些惊慌，跟千夜老家相比，她勉强算是个北方人，很不习惯这种感觉——其实千夜也不习惯，他只是艺高人胆大，不担心自己出事而已。
“会，但不是很厉害。”
“那就行，等会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浮起来等我就行，不要慌。这上游五十里不到的距离，水电站和水坝加起来有俩，水流慢得很，只要你别慌过头不会出事的。”
千夜解开绑船的绳子，拿起船杆一撑，船身摇摇晃晃离开水岸，但只飘出去几米，就有些失控了。
虞锦心见他很不熟练的样子，忍不住问：“你怎么好像很不熟练的样子？”
“这是我第一次撑船。”
千夜面色略显尴尬。
“我外婆是个迷信的人，他找人给我算过，说我命里旺火而惧水，都不让我靠近水边的，我可能是村里唯一……唯二在河边长大却不会水的孩子。”
说到这个，千夜的脸色突然又变得忧郁起来。
虞锦心觉得这里头可能有什么故事，好像不该问，但又很想多了解他一些，犹豫了一下问道：“另一个是你朋友？”
千夜摇头。
“算不上朋友吧，一个住河岸边的姐姐，不是太熟。比我大一岁，很漂亮很聪明，是那种每周升国旗都能见她上台讲话的别人家的孩子。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成绩不好，外婆带着我去她家玩，让她教了我一两天，她家有个很漂亮的沙漏我很喜欢，后来搬家第一时间就给自己也弄了一个装饰房间。那次之后没多久，她跟朋友在河边玩不小心掉河里淹死了，我还伤心了蛮长一段时间。”
很漂亮很聪明，别人家的孩子，小学……
虞锦心面色稍显古怪，差点以为他在说自己。
呀，还真有缘分呢。虞锦心偷偷抬眼看了看天上，心中暗想这莫非是老天爷的恩赐？
她甚至都忍不住脑补了一个，死去的白月光转世，失去了记忆再度回到男主身边的剧情——不得不说，自从意识到自己对千夜的隐隐心动之后，虞锦心变得愈发恋爱脑了。
她跟着千夜面露悲伤难过了一会，心中对那位死去的姐姐道了个歉，决定利用一下，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问道：“那位，是你的青梅竹马吗？”
说着，也不知道是因为羞涩，还是心中扭捏，下意识拨了拨耳边的发丝，低着头不太敢去看他的表情。
千夜愣了一下，微微抬起头，目光唏嘘。
“青梅竹马的话……死得要更早一点。”
嗯？
虞锦心愣了一下，迟了几秒方才如遭雷击。
你刚才说你小学二年级她就死了吧？
青梅竹马死得更早，你他妈的，早恋得是有多早啊！
更可恶的是，明明表现的是一个谁也不爱的渣男，你到底是有多滥情啊！
千夜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错愕、震惊、幽怨以及淡淡的愤怒，眯眼缅怀着什么的样子，继续说道：
“她比我小半岁，是我邻居家的孩子，很讨厌一人，很笨，偶尔还很刁蛮任性，但有时候也很听我话，非常乖巧。是出车祸死的，很狗血的刹车失灵剧情，放学在路边小卖部买了零食，不知道是司机手抖了一下还是怎的，车子突然撞向路边把她撞了。送到医院急救，小县城的医生不敢做开颅手术，半夜就死了。”
说到这个，他抬起手来看了看自己控制不住颤抖的手，之前他说过这是老毛病，不知原因。
虞锦心这些时间的观察来看，他的确一直手抖，严重时连筷子都抓不稳。
莫非是因为青梅竹马死去的心理阴影？
“所以，我后来一直很抗拒开车。总觉得自己开车的话，一定也会撞死很多人。尤其是坐过我妈开的车后，不仅更加坚定了不碰方向盘的想法，也更加确信了女司机不止是一个刻板印象。”
……虞锦心有点无语，严重怀疑这家伙在点自己。
她的各种不良嗜好里头，飙车可是排第一的，虽然是摩托。
不开车就不开车，好端端的你又扯什么女司机！
唔……突然有点想他对自己开车是怎么回事。
虞锦心思绪突然想歪，不禁感觉面颊有些发烫，将头埋低。
目光注意到摇晃的船板，这才突然想起。
所谓的约会圣地，不就是摩天轮之类适合独处的空间吗？这样被表白的人无处可退只能硬着头皮听完告白词，已经是情侣的人也能趁着对方无处可逃的机会尝试第一次接吻什么的……
小船离岸一定距离之后，虽然算不上无处可逃，但应该也不会有人为了逃避这个跳进水里游回去吧？
这条乌蓬小船，就是绝佳的约会圣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