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有的时候,人经历了某些事情,想着,这真是令人永生难忘,说不得还得矫情一句“我会铭记一生”。
然后,转头,过不了太久,记忆就会变得模糊。
反倒是那些习以为常,不值一提的小事。
会突然在某一天蹦出来,像一颗子弹,重重击打在你的眉心。
那些不曾在意的,像是空荡荡的心,你以为里头什么也没有,实际上也的确没什么好在意的。
但当某个人路过,带起了气流,风一吹。
它便嗡嗡作响,叫你心痛,又找不着病根。
就像现在的阿岚一样。
她望着那田径场上奔跑的身影,思绪万千如乱麻,找不着头绪,又舍不得抽剑斩开。
觉得好像有什么明悟,想抓住,伸出手什么也没有。
那背影像是与什么人重合,就在眼前徘徊,却感觉越走越远。
想要上前走在一起,又好像格格不入。
她其实是明白的,这就是老师给她的感觉。
哪怕他竭尽全力想让你看懂,但你就是不明白,等你明白的时候,好像已经晚了。
就算是变成了英灵,也隔着一条生死的河,有的人喜欢勉强,但这种人不是老师,他不会游泳渡河,也不会去找一条船,最多也就只是在河边点根蜡烛。
你也不知道,那根蜡烛到底是点给谁看。
没有归来魂魄,也没有戚戚招魂歌。
“师父?”
沉默太久,阿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阿岚看着自己的弟子,她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做人不累,一点也没有自己已经是个死人的觉悟。
好像大部分英灵都没想过这个问题,理所当然重回人世,理所当然活在新时代里,理所当然不去想那些庸人自扰的问题。
真叫人羡慕。
老师说人要知道自己从哪来,才能知道自己要往哪去。
老实说,她不是很懂这话,只是觉得老师说的未必正确。
大家都很理所当然活着,纠结这些的人反而很痛苦,她很讨厌这种感觉,也不明白老师为什么总喜欢给自己找难受。
简简单单活着不好吗?
那些责任什么的,交给罗兰那种人不就好了。
如果他没有后来的那种野心的话。
“走吧。”
她摇摇头,将思绪抛开,不愿再多想。
自己不是天才,还是走一步看一步比较合适。
只是,也难免会想,要是老师还在就好了,那样她就什么也不用想,像以前一样,跟着老师前进就很好。
在医务室,阿岚顺利见到了虞锦心。
跟情报中的不同,虞锦心看上去并不是一个乖乖女,从她的眼神中,阿岚并没有看到跟阿玉一样的清澈与天真。
他来了兴致,想要试探一下。
虞锦心的表现让她很愈发感兴趣,于是她提出同居。
原以为虞锦心会拒绝,但她没有,这就更有意思了,她的眼神里明明写着提防。
她好像认识自己,还有很多问题想确认,但自己好像没有达成她问问题的条件。
阿岚很确定自己以前没见过虞锦心。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某个组织给拉拢了么?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情况,比如被取代之类。
阿岚决定要调查清楚,就当是给自己找点事做打发时间,顺便转移一下注意力,别再去想那些糟心事。
暂时没有什么头绪,先从近距离观察开始。
计划不是很顺利,半个月的观察下来,除了虞锦心跟情报反馈有很大的违和感之外,并没有什么太过值得在意的地方。
直到虞锦心心理创伤的关键日那天到来。
伴随着她的异常表现,一起到来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屠杀,它来得如此诡异,数以千计的人口一夜之间悄无声息死亡,简直比数万人战死的战场更叫人害怕。
计划的确永远赶不上变化,这也是老师瞧不起把式套路的原因。
“法似无预于大战之技,勤惯肢体,活动手足(练招式实战的时候一点屁用没有,也就让人熟悉一下身体活动一下手脚罢了)。招式再怎么灵活使用,还是改变不了其本质是固定的计划,而对手以及环境因素,甚至你的队友等都是不确定的变化,想要无敌,只需把见招拆招练到极致,后发先至的先先之先,再加上一拳就能打死人的力气就行。”
在这件事面前,虞锦心的事情无需任何犹豫,就被阿岚暂时放下。
调查之后回到虞锦心家中时,她隐瞒了一条重要情报。
其实她在现场发现了真凶,又或者说,真凶就在现场等她。
真凶的身份很令人意外,大概任谁也不会想到,堂堂英灵殿总殿主,世界秩序的最高守护者,老师亲手教出的得意弟子,温润君子罗兰竟会做出这种事情。
面对她愤怒的质问,罗兰表现得很平静,甚至都没有正面回答她的意思。
“你也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连自我都没有的可怜虫罢了。”
冷冷地说完这句,他便提剑对阿岚动手,剑锋直逼命门。
阿岚艰难应对,纠缠许久,确定罗兰不会告诉自己原因后,狼狈逃走。
如果不是罗兰好像顾忌着什么,不想把动静闹得太大。
阿岚很确定,自己真的会被他杀死。
虽然早就反目,但两人之间似乎还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就算是在历史上他最疯狂的那段时间里,罗兰也不曾如此暴戾无情。
阿岚对此百思不得其解,路上纠结许久,决定暂时隐瞒不去求援。
她感觉自己似乎置身迷雾,总有一种违和感让她心绪难宁,身边的一切都很不真实,让她很难信任。
她怀疑自己中了什么套,也许是幻觉,也许是什么影响情绪的诅咒,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总之,现在或许还是独自应付比较好,免得被背刺。
保持着这种心态,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第二天一早,更加意想不到的意外袭来。
面对自己的老师,阿岚可谓毫无还手之力,也生不起抵抗的心思。
满脑子就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会这样?
带着这个问题,她再度体验了一次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