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问题不需要答案，有些问题没有答案，还有些问题，答案是需要随缘等待契机的。
第一节课结束之后，千夜试着上网搜索了一下，得到的最靠谱的解释是海马效应。
大意是，大脑中负责储存记忆的海马体，具有两种储存方式，一种是短期记忆，一种是长期记忆。这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就是海马体出了bug，把正在发生的事情，也就是本该属于短期记忆的东西，当做了长期记忆去储存，人就会有种“回忆起了什么”的错觉。
虽然感觉那既视感跟海马效应有点不一样，但是作为一个忠实的无神论唯物主义者，千夜还是选择了接受这个解释。
这事本该就这么过去，带不起半点波澜。
直到工作进入正轨，千夜开始习惯站在讲台上的感觉，习惯一堂课内容的讲课节奏，适应把控进度准备教材和习题，好像日子就要这么普普通通的持续到退休的时候。
学校组织了一场秋游。
这除了山就是水，见不着一里方圆的平地的地方，短距离的秋游并没有多少可以选择的地方。
山里自然是不可能去的，容易出问题。
几乎唯一的选择，便是千夜小学时就去腻了的江心洲。
江心洲，顾名思义，处于江心位置，水位正常时可能有近一里的长度，宽应该超过了五十米，有神话传说，但基本没人记得了。
它从远处看，是诗情画意很美的，上去了转一圈，破败而荒凉。从废墟残骸来看，过去是试图开发过的，但也不知是当地政府无能还是怎的，压根没人对它有兴趣——
讽刺的是，离小学几十米的地方，建了一个博物馆，旁边的渡口有艘可以承载百来人的游轮，往返于博物馆与十来里外的县城，一次收费接近两百块，除了霓虹灯几乎没有风景可言，所以它只在晚上运行。
但就是不会送外地游客去本地这所小学，每年春游秋游都会去的江心洲，即便它每次都必然会路过。
也许开发这个旅游项目的人也觉得江心洲很无聊吧。
江心洲上除了一栋破败的旧宅院之外，人工建筑只有渡口的一个拱门，洲上的水泥路，以及一块水泥坪上的破烂水泥灶。
虽然学校十几年来在春游和秋游上选地一直未变，但还是有想办法搞新创意的。
比如，千夜小时候春游和秋游，都是在洲上唯一的宅院里吃现成的饭，而现在，学校会邀请家长一起，用那些他小时候就很破烂的露天水泥灶做饭野炊。
活动对家长没有半点强制属性，在让学生带给家长的通知书中，半句不提亲子不提责任，一个劲为家长着想，说什么老师会认真负责云云。
如此，家长反而觉得自己不去的话，老师照顾不过来，小孩子会很危险。但秋游这种活动都已经是传统，你没法这个时候再跳出来指责反对，除非你想让其他家长都知道你是杠精——
在这种小地方，班上家长基本能互相认识个三分之一左右，都是一个村的左邻右舍，丢这种脸不仅是自己丢人，你家的小孩也会被别家的排挤。
所以，乡下人淳朴，这话其实是不假的，城市人觉得他们坑，是因为城市人坑不到乡下的穷鬼。
如此淳朴的乡下家长之中，就有那么一个画风不太对劲，似乎没人奇怪她的肤色和名字的莫妮卡。
“千老师，你好呀，最近过得怎么样？”
渡船上，莫妮卡穿着束腰的衬衣，下半身是一件垂至脚踝的长裙，梳着垂在胸前的太太麻花辫，笑容灿烂地站在千夜面前。
千夜感觉胸口像是被大锤给狠狠捶了一下，心中嘀咕着这位家长似乎很懂自己的审美，每次出现时都会狠狠戳到他的好球区。
如果不是确认自己真的跟莫妮卡以前没有任何交情，莫妮卡也没有刻意频繁出现，他都要以为莫妮卡是从开学第一天起就在故意勾引自己了。
“你好啊，莫妮卡……呃……”
“如果你是绅士，请叫我女士，如果你是赤子，请叫我小姐，当然，我更喜欢你直接叫我的名字，不用加任何后缀。我觉得所有代表身份的后缀都带着功利性，说出口的时候无论本心如何，都会变得让人厌恶。”
“好吧，那我就叫你莫妮卡好了。很有趣的观点，不过一般人都不会想这种问题吧，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莫妮卡眨了眨眼睛，俏皮道：“也许我是二班的？”
很老也很冷的笑话。
但千夜笑得很自然，似乎真的觉得她很幽默，不觉得尴尬。
“那可不对，我们学校每个年级都只有一个班，你肯定走错地方了。”
两人同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你这是在赶我走吗？”
“当然……不是。”
“哈哈，别那么紧张，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可不是喜欢无理取闹的女孩子。”
千夜挠头。
“没有，只是我这个人不太会聊天，你突然这样说，我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台词。唉，也许是我这人太死板了一点，没有幽默细胞吧。”
他好像一点也没感觉到空气里充满了绿茶的香味。
又或者本能认为，莫妮卡只是正常的聊天，完全没把她往那方面想。
就……挺像是肥皂剧里被争夺的脑残男主的。
“哪有，你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吗？”
莫妮卡继续夸，在这个“攻击性有待提高”横行网络，风气影响到现实的时代，这种漂亮又不吝啬夸赞的女孩……
各位，绿茶受欢迎真的不一定是男主脑残，而是人生难得糊涂呀。
饶是信奉“所有吹捧我的人都是想捧杀或者拍马屁让我膨胀”这种极端想法的千夜，也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挠着头，心里一个劲的抱怨秋老虎的凶狠，害得自己脸颊发烫，垂着脑袋不敢对上莫妮卡那水灵灵眼睛的视线，生怕一不小心就产生了当渣男的念头。
“请家长们帮忙照顾一下秩序，下船后先分班排队！”
严老师的声音通过喇叭传入千夜耳朵，他这才回过神发现渡船已经靠岸，船头的挡板被放下，搭在拱门前的水泥坡道上，已经有半个班的人走下了船。
他抬头望了过去，不知怎的，突然觉得灰白色的石头拱门很像是鸟居。
其实本来就很像，只是……
一想到鸟居，他就想到了某个让人又爱又恨，拿地名当笔名，暗恋师姐被全网嘲笑的写手。
以及他的某本代表作的第三部。
在这一部中，从鸟居里冲出来的东西可不友好。
门，代表的是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