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不该来爬山的。】
山谷的溪流里，千夜捧起清凉的溪水，将短裤卷成超短裤，从大腿根淋下去，反复好几次，喘着气仰头，抬手抹汗，也看了眼天上的太阳。
【太小看秋老虎的厉害了。】
他心里有些后悔，但就算是在心里，也不敢去怪虞锦心的胡闹。
那不等于是承认自己不行么？
揉了揉有些发软的大腿肌肉，千夜回头看了眼虞锦心，见其也没好到哪里去，心里又吐槽了一句又菜又爱玩，体贴道：“累了吗？先休息一会吧。”
虞锦心喘着气，张开口才发现喉咙里干得厉害，连话都说不清楚，咽了两下唾沫，摆摆手在溪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仰头喝了口加盐的柠檬水，整张精致的小脸都拧成了一团。
她心里对自己这“健康选择的贤妻行为”感到后悔，恨不得直接把脸埋进脚下的溪水里痛饮。
听说以前这里没有自来水，村民都是从山里铺水管取水的，虞锦心想着要是大夏天的时候，村民是不是会嫌烧水麻烦直接喝生水，竟是有些意动——
与千夜闲聊村子的过去时，提到水源，似乎也只是说以前的水管很劣质，埋得又不深，总是会开裂导致家里的水压不足，他经常会带着电胶带、塑料袋子以及打火机，沿着铺水管的道路寻找开裂口。
裂的不厉害就用电胶带缠几圈，裂得厉害就撕开塑料袋包上，然后用打火机烧融裹住——听到这个时，她完全可以脑补出水里的怪味，庆幸自己生得够晚，不然十几二十年前嫁过来的话，还真没太大的信心能忍受这样的物质条件。
饶是如此，千夜也从未提到过有谁喝水喝出过问题。
这是不是说明，溪水直接喝其实问题也不大？
望着脚下的潺潺溪水，她心中的意动越发强烈。
“你在想什么？”
千夜的声音打断了她危险的想法。
虞锦心抬头，看到他拿着水壶小口小口喝着，眉头拧成一团，跟往日两口就能喝完一整瓶矿泉水的豪饮画风大相径庭。
“你小时候，村子里的人喝水是怎样的？”她不由好奇问。
千夜仰头思索了一下。
“我们县特产是茶，茶叶不值钱，基本都是烧一大缸水撒把粗茶凉着，一缸能喝十天半个月也不奇怪。印象中没有哪家会喝白水，但我不太喜欢，因为那时候的我喜欢喝不出味道的水，带了味道喝起来总是觉得很怪。”
“唉？茶水放久了味道不会很奇怪吗？”
虞锦心大感惊讶。
千夜耸耸肩。
“粗茶淡饭嘛，北方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在我们这里，古时候粗茶淡饭里的粗茶应该是写实的，不仅限于士大夫的遮羞布。味道的话，好像也不怎么怪吧，粗茶放凉以后其实还带点淡淡的甜味，某段时间我还很喜欢来着。”
虞锦心再度意动起来，思考着是不是该买个不锈钢的水缸放家里试试。
没别的，就是觉得他口中的粗茶淡饭很浪漫——当然，不要淡饭。
“那山泉水呢？我记得我小学的时候，课本上有不少乡土文章，那些文人似乎都很喜欢来着，说什么清甜的山泉水之类，我还没喝过呢。”
“这个啊……倒的确有人会直接喝，不过要挑地方，我们现在脚下的好像没什么人喝，倒是我姑妈家五龙山那边，小时候去她家度假，我姨很喜欢时不时去接一壶来喝，倒的确有点甜味。说起这个，她好像更喜欢摘金银花泡茶，我记不得那个味道了，倒是对茉莉花茶印象很深，还有桂花茶。不过桂花茶喝起来体验不太好，泡一杯放在一边闻香味倒是很不错。”
虞锦心想了想家里那罐只泡过三两次的茉莉花茶叶，对他的话略感怀疑，很快放弃了再去买一罐桂花茶的想法。
不过有机会的话倒是可以在院子里种两棵桂花树，给她的花圃遮阳，顺便秋天的时候落一地桂花应该很漂亮，也能遮掩一下秋菊的气味——菊花虽然好看，但味道并不怎么好闻，甚至让她觉得很臭。
两人又闲聊一会，歇了汗，虞锦心站起身继续招呼着千夜往上走。
爬了没一会，山里忽然刮起了风，虞锦心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几百米外的江水，惊讶道：“这风怎么是从山顶吹来的？”
千夜也回头看了眼，夕阳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他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落山风中的新鲜氧气与大量负离子，整个人说不出的舒爽，每个冒汗的毛孔都在无声欢呼。
“这边有大河啊，天然的控温器。山另一边坡表温度更高，落山风自然是从另一边的山坡升起，在我们这边落下。”
“这样啊……不对吧，下午的太阳明明是晒着我们这边。”
“谁知道呢？这也许就是大自然的神奇？”
千夜不以为意。
虞锦心却是较上劲了——她选择爬山而不是突然跑到学校一起野炊，就是为了体验落山风啊。
“那为什么在家里的露台上吹不到？”
“呃，要不……你让后面的邻居搬个家，然后把他们的房子拆了试试？这样我们晚上就不用把落地窗的窗帘拉死，还得因为担心风把窗帘吹开关窗户了，夏天说不定能省不少电费。”
虞锦心面色一红，伸出手打了他一下。
“呸！流氓！”
千夜表情无辜，故作委屈道：“你咋恶人先告状呢？之前明明是你主动的。”
“啊——！”
虞锦心突然尖叫一声，千夜以为她是恼羞成怒，龇牙咧嘴偏过头去，捂住自己的耳朵。
然而，虞锦心却是猛地一甩腿，突然蹲了下来。
千夜察觉到不对，下意识回过头，便见几米外突然水花四溅，一道棕色的影子快速钻入了溪水旁的枯叶中，发出沙沙声很快爬远看不见。
他的脑子一懵，急忙上前扶住摔坐在地的虞锦心，让她在石头上坐下，深吸口气强制自己压住心中的恐惧。
虞锦心看了看自己小腿上的咬痕，见他面色如此严肃紧张，反倒是受害者笑起来安慰了：“别那么夸张好不好，你不是说你小叔和你爸小时候在山里玩，被蛇咬了满腿的伤都没什么感觉吗？”
可那是被菜花蛇咬的啊，千夜心说。
虽然菜花蛇的颜色跟五步蛇比较接近，虽然刚才那条蛇跑得很快看不太具体花纹。
但千夜很确定，那绝不是菜花蛇，因为它的头是三角的。
也就是说，这座他小时候瞎跑过无数次的山上，五步蛇虽然跟尼斯湖水怪的传说一样，谁都听说过但谁都没见过，但它却真的存在。
千夜一时很想骂娘质问苍天。
